受訪者簡介：本·利特爾頓（Ben Lyttleton），英國記者，曾為《體育畫報》和《泰晤士報》撰稿，商業周刊電視臺足球分析師，《足球經濟學》一書制作總監和足球顧問。曾著有《十二碼：完美點球的藝術和心理學》、《足球學校》系列叢書。

體壇+記者畢陌發自莫斯科

您是什么時候開始關注點球大戰的？為什么您會關注點球？在哪個時間點您開始對點球的研究?

2012年歐洲杯，英格蘭隊在1/4決賽被點球淘汰，這也是英格蘭在大賽中7次點球大戰中第6次被淘汰。當時的主教練霍奇森稱點球大戰就是刮彩票，因為我們沒法復制點球大戰中的壓力，借此有效地對點球大戰進行訓練。我不認同這個觀點，因此我在接下來的兩年研究點球的奧秘，進而得出結論：有明確的方式可以提高在點球大戰中的點球命中率。在這個過程中，我也發現每個人都喜歡點球，每個國家的足球都與足球運動中這最具戲劇性的元素建立了一種復雜的聯系。

您如何定義點球大戰? 由宿命輪回控制的儀式？被隨機性所支配的游戲？可以被科學分析的人類行為? 如果點球大戰可以被科學方法所分析，點球大戰中多少成分來自于科學，多少成分來自于玄學？

點球是一種還原到最純粹狀態的足球：一球，一門，一射手，一門將，此外別無他物。對射手而言，每球必進本來不難，但是壓力會大幅影響球員的表現。點球是技巧，技術和心理的完美結合。

如何用足球經濟學分析周日的兩場點球大戰？

無論是西班牙隊還是丹麥隊，他們似乎都沒有對點球大戰進行專門訓練。根據法布雷加斯的說法，過去幾屆大賽，西班牙并沒有對點球做專門的練習，主教練說點球只是平局后決定結果的刮彩票，很明顯，主教練沒有對點球進行準備。

丹麥這邊，根據媒體報道，丹麥隊沒有充分地對點球進行訓練，因為他們對門將施梅切爾有足夠的信心。施梅切爾在點球大戰里守住了兩個點球，但是這還不夠，蘇巴西奇是一個點球專家：在法甲，對手面對他時點球轉化率只有58%，這要比平均的點球轉化率78%足足低了20%。通過這場點球大戰，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好門將可以決定比賽。

我們現有的大賽點球大戰樣本還都太少，您認為這足以證明一些球隊擅長罰點球（比如德國、捷克），而另一些國家不擅長（比如英格蘭、荷蘭）。這就好像擲硬幣，一支連續四次輸掉點球大戰就好像連續四次擲硬幣擲到反面，或許他們會連續贏下接下來四次點球大戰，就像我們連著四次擲到反面后在接下來四次擲硬幣中都得到正面，因此在目前這樣有限的樣本上，“英格蘭不擅長點球”，“德國擅長點球”不過是些刻板印象，有例子不支持以上的說法：2012年歐冠決賽，切爾西點球擊敗了拜仁（蘭帕德射進，施魏因斯泰格射丟）。

每個人都傾向于建立一個敘事模式，因此這些小樣本是能夠自證的。毫無疑問，英格蘭隊在點球方面有歷史創傷，需要一場成功的點球大戰來克服這個夢魘。我同意歷史樣本太少，但是很難改變英格蘭點球的敘事模式——我們知道，輸掉上一場點球大戰的球隊更有可能輸掉下一場點球大戰，因此目前小樣本里的數字還是能夠說明問題的。

在點球大戰中，目前的研究結論是先罰的一方具備一定優勢(60%, 根據《足球經濟學》一書)，您如何解釋在上屆世界杯荷蘭VS哥斯達黎加之前，世界杯11次點球大戰共有10次是先罰方獲勝，而從荷蘭VS哥斯達黎加開始，連續4次是后罰方獲勝。

這只是結果的隨機化，數據的樣本越大，我們越能夠從數據中得到更多的信息。盡管本屆世界杯里兩場比賽都是后罰的隊伍獲勝，我仍然堅信先罰的球隊具有一定的優勢。

主場優勢、裁判吹哨到主罰點球的間隔時間，這兩個變量對點球成功率有沒有影響？

盡管我注意到，世界杯上有關東道主的點球大戰記錄中，東道主贏得了過去的5次點球大戰（2018俄羅斯、2014巴西、2006德國、2002韓國、1998法國），不過主場優勢和點球大戰無關。至于主裁吹哨與罰球隊員主罰之間的間隔，這個因素與點球成功率之間不僅具備因果性，還具備統計上的關聯性。英格蘭隊通常是在裁判吹哨后最快把點球罰出的，不過點球記錄最差，盡管這并不能完全說明英格蘭為什么點球這么背。有關這一點，研究還在進行中。

您認為能夠從罰點球時球員的表情來推測點球成功率么？還是說這只是一種事后諸葛亮?

球員罰丟丟球后，評論員“主罰球員看起來不自信”“主罰球員看起來不在狀態”之類的評論的確是事后諸葛亮，不過的確有公司已經開始了對于球員表情的對于點球成功率影響的研究，我們對此的研究還在初步階段，還無法有效地在罰球前預測結果。畢竟，如果門將作出糟糕判斷的話，一個低質量的點球或許會命中，一個高水準的點球反而會被誤打誤撞撲出來。

點球主罰順序取決于球隊里的球員構成。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把最好的罰球手放在第一個和第四個。左腳球員和右腳球員倒沒有太大影響。主罰順序最終還是取決于主教練，只有主教練才充分了解隊員，進而選出能夠充分應對壓力的罰球隊員。您覺得世界杯應該采取ABBA主罰模式么?

我對此持開放態度。目前ABBA點球在34次樣本中，17次先罰球隊獲勝，先罰后罰的獲勝率目前是各占50%。但是點球大戰的戲劇性一部分來自于——現行的規則可以讓每一個人都清晰理解點球大戰的進展。在所有人對ABBA主罰模式變得更熟悉前，ABBA會把事情變得復雜。 

從這屆世界杯開始，球隊可以在加時賽中使用一個額外換人名額。您認為是否應該像荷蘭在2014年世界杯上一樣，節省一個名額放在門將替換上。

沒錯，不過最好留出足夠時間能夠讓替換上去的門將適應比賽。

48隊的世界杯，點球會起到更重要的作用。今后對于點球大戰的研究會有怎樣的進展？

更多的球隊會理解到，對點球進行有效的準備能夠增加他們獲勝的概率，心理狀態和罰球能力對于點球大戰的獲勝是至關重要的，因此主教練會更加關注點球大戰的心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