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聽說過雷頓這人嗎？

目睹德赫亞在足總杯半決賽出乖露丑，一個名字涌上心頭：雷頓。此人是弗格森的老部下，極少數曼聯球迷聽說過他。雷頓，港譯“占禮頓”，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蘇格蘭“國門”，五次出征大賽，隊史門將出場紀錄保持者。雷頓兩度在弗格森帳前聽命。第一次在蘇超阿伯丁，八年；弗格森執教曼聯之后，又把他帶到老特拉福德，三年后，師徒分道揚鑣。有他，弗格森在阿伯丁脫穎而出，成為當時英國國內炙手可熱的少帥；沒他，又是弗格森帶曼聯走向極盛的關鍵。

德赫亞在足總杯半決賽兩次低級失誤，在曼聯球迷中引起極大爭議：該不該就此換馬，讓羅梅羅取而代之？正反兩方都頭頭是道。放棄德赫亞的理由，我已在上一篇稿子里說得很詳細了（請索爾斯克亞痛下決心，放棄德赫亞！），此處不贅。反對的意見集中在：德赫亞戰功卓著，怎能卸磨殺驢？讓人寒心！力挺德赫亞的人，仍然堅信西班牙國腳是曼聯一號的最佳人選，剎那的失色，不代表一蹶不振。

有必要和反對派們說說雷頓的故事。兩人相似之處很多，取舍很能體現主帥的膽識和魄力。

職業足壇很殘酷。

殘酷到，你最終不得不六親不認。弗格森放棄雷頓，是曼聯隊史另一例將帥失和的往事，比基恩被逐出山門早了15年。期間，弗格森還因放棄馬克·休斯、因斯和坎切爾斯基，引發輿論大嘩。但和弗格森絕交的，就這哥兒倆。基恩的故事曼聯球迷耳熟能詳：兩個個性極強的人，因分歧而起沖突，最終相忘于江湖。雷頓不然，他個性羞澀內斂，極為敏感。弗格森率阿伯丁奪得1979-80賽季蘇超冠軍（阿伯丁隊史第二次，他執教生涯第一次），雷頓不是主力，不好意思登上敞篷大巴游行和全隊一道接受球迷歡呼。

弗格森堅持讓他上車，雷頓很受感動：“看著滿大街球迷，我發誓，往后看我的。”這個蘇超冠軍，非比尋常：15年來，蘇格蘭聯賽錦標首次落在格拉斯哥之外。弗格森破繭之后，阿伯丁又蟬聯1984和1985年蘇超，四屆蘇格蘭足總杯（含三連冠一次）和一次蘇格蘭聯賽杯。外戰擊敗迪斯蒂法諾率領的皇馬，捧起1983年優勝者杯——蘇格蘭歷史上惟三次染指歐戰錦標之一（凱爾特人在1967年拿了歐冠，格拉斯哥流浪奪得1972年的優勝者杯）。阿伯丁之后，蘇格蘭最佳歐戰成績是格拉斯哥雙雄先后打進2003和2008年的聯盟杯決賽。

從1982年起，連續五年，阿伯丁年年有冠，其中三年是雙冠，在當時引起轟動。這個成績比貝尼特斯帶瓦倫西亞出色得多；雷頓是這五年輝煌的核心功臣，比德赫亞在曼聯好到不知哪里去了。他和弗格森反目，不像基恩為了原則，而是因為愛面子。早在1983年，師徒感情就有了裂痕。奪得優勝者杯后，阿伯丁和格拉斯哥流浪爭奪蘇格蘭足總杯，發揮一般，但幸運地1比0取勝（差點拿到三冠）。弗格森賽后批評全隊懈怠，點名雷頓：“你是格拉斯哥流浪的最佳球員！”隊員們很不服氣，賽后的慶功晚宴，不少人拒絕參加，雷頓和斯特拉坎是其中兩人。

弗格森對雷頓評價很高：“他是我所見最勇敢的門將。”雷頓的強項和德赫亞相似：門線技術好，屢有神撲。但有一點德赫亞遠不如雷頓：出擊。雷頓經常棄門迎擊單刀，很多前鋒怕他這個玩命的打法，沒起腳就慫了。雷頓也因為出擊太多闖禍，優勝者杯決賽，他在禁區內撲倒皇馬前鋒桑蒂利亞納，給了對方點球被扳平，當時沒有紅點套餐，阿伯丁笑到最后。欣賞歸欣賞，弗格森對雷頓的風格有保留。雷頓和德赫亞剛到曼聯一樣，很怕傳中和高球。有件事，在弗格森內心留下一道陰影：他很長時間不知道雷頓是個近視眼，比賽時戴隱形眼鏡！

墨西哥世界杯預選賽，蘇格蘭和威爾士爭奪歐洲區最后一個附加賽名額，打平就出線。上半時，雷頓頻頻誤判對方傳中，威爾士領先。半場時，身為副帥的弗格森非常惱火，質問雷頓：你搞什么飛機？雷頓這才承認：我的隱形眼鏡被撞飛了！他還沒帶備用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弗格森下不來臺。蘇格蘭主教練喬克·斯坦（1967年歐冠得主）是弗格森的偶像，對此深感詫異：你帶了他七年啊！不得已，斯坦換了門將，蘇格蘭下半時立刻扳平。斯坦因心臟病發作，當晚辭世。

盡管雷頓讓弗格森出了一回洋相，英格蘭足壇又比蘇格蘭更講究身體接觸，高球很多，弗格森還是器重雷頓，1988年夏，弗格森撬老東家墻腳，從阿伯丁挖走雷頓，轉會費45萬英鎊，為了平息球迷憤怒，對外謊稱75萬。到了1990年春，弗格森承受著下課的巨大壓力。曼聯和水晶宮爭足總杯，弗格森向副手諾克斯表達了擔憂：雷頓很長時間不在狀態，越來越怕傳中，換副門西利首發？諾克斯和更衣室更熟絡，覺得西利為人囂張，不受主力們待見，投了反對票。

結果？曼聯先失，反超2比1又被水晶宮拖進加時，加時水晶宮再次領先，終場前7分鐘由休斯扳平重賽。三個失球，雷頓都有責任，水晶宮只要把球吊到曼聯門前，雷頓就驚慌失措。重賽，弗格森果斷換馬，曼聯終于奪得弗格森任內第一座錦標。賽前兩天，弗格森將換人的決定私下通知雷頓，雷頓頓時失態發作，和弗格森發生激烈爭吵。賽后，弗格森希望安慰雷頓，雷頓媳婦兒卻沖他豎起兩根手指！轉過身不再理睬弗格森。這一幕深深刺痛了弗格森。當年的世界杯，蘇格蘭小組三敗出局，輿論批評雷頓低級失誤。弗格森致電蘇格蘭大本營安慰雷頓，雷頓沒接，也沒回電。師徒二人也再沒有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