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計劃中的第6冠（世俱杯）尚未到手，拜仁就丟掉了2021年的第1冠，衛冕三冠的美夢還沒真正開始做就已經醒了。做客德乙球隊荷爾斯泰因基爾這場原計劃在冬歇期前進行的德國杯第二輪比賽，經拜仁申請推遲了3周才補賽。在兩度領先的情況下，拜仁在90分鐘比賽的最后一刻被絕平，最后又在點球決戰第6輪因羅卡宴客而“突然死亡”，20年來首次在德國杯第二輪就黯然出局。

諾伊爾與穆勒都難以解釋為何會被基爾所淘汰。

盡管拜仁在成為德國足壇的絕對霸主之后有過德國杯首輪出局的先例（1994/95賽季被第4級別球隊費斯滕貝格斯格羅伊特1比0擊敗），2000/01賽季也曾在第二輪打道回府（互射點球負于第4級別球隊馬格德堡），但考慮到如今這支拜仁可是在弗利克手下勝率高得不科學的堂堂“五冠王”，這次被德乙排名第3的基爾點球淘汰，絕對可以算得上是德國杯歷史上數一數二的冷門了。

20年一遇的恥辱

“在我的職業勝里面，我還從來沒有這么早就被淘汰過。”托馬斯·穆勒賽后郁悶地表示。拜仁上一次在德國杯第二輪出局時，穆勒還只是家鄉俱樂部佩爾D級青年隊的一員。那場與馬格德堡的杯賽，只有如今的兩位董事卡恩和薩利哈米季奇以球員身份經歷過。而且正是替補登場的薩利哈米季奇，在第79分鐘將比分扳成1比1。點球決戰時，卡恩也像今天面對基爾的諾伊爾一樣，一球都沒能撲出去。而波蘭門將德雷謝爾先后擋出耶雷米斯和埃爾伯的射門，幫助馬格德堡4比2爆冷獲勝。

2000/01賽季德國杯第二輪，卡恩未能避免拜仁被第4級別球隊馬格德堡點球淘汰。

自那之后，拜仁在德國杯12次打進決賽，其中10次奪冠，只有4次被擋在四強門外，1/8決賽出局只發生過1次——2006/07賽季客場2比4負于德甲升班馬亞琛，其中輸給低級別球隊也只有過一次——2003/04賽季1/4決賽客場被最終打進決賽的德乙球隊亞琛2比1淘汰。原本拜仁本賽季第一輪就有機會與亞琛這個“杯賽克星”重逢，結果在抽簽之后，如今已淪落到地區聯賽的亞琛在中萊茵足協杯決賽中0比1輸給了級別更低的迪倫，錯失重新與拜仁交手的機會。

誰也不曾想，拜仁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基爾從亞琛手中接過了接力棒。比賽的進程其實并不讓人意外，拜仁全場圍攻，基爾則穩守反擊。第14分鐘，格納布里就抓住門將格利奧斯的撲救失誤首開紀錄了。但慢鏡頭顯示，在穆勒禁區中央頭球擺渡瞬間，格納布里明顯越位在先。由于德國杯從1/8決賽開始才會引入VAR，格納布里得以僥幸地保住這個進球。一天前勒沃庫森主場4比1逆轉法蘭克福的比賽，塔普索巴反超為2比1的那個頭球，同樣是越位在先。

越位在先的格納布里第14分鐘為拜仁首開紀錄。

面對嚴防死守的低級別球隊，早早就取得領先尤為關鍵。但拜仁隨后重蹈了上周五晚對門興格拉德巴赫一戰下半場的覆轍——光打雷不下雨，徒有高控球率，在運動戰中卻難以有效地撕扯對方后防。直到第35分鐘，拜仁才利用前場任意球創造了又一次絕佳機會，但無人防守的穆勒在小禁區中央凌空把球打飛。

僅僅2分鐘之后，拜仁就為此付出了代價：去年夏天才從不來梅回歸家鄉的老將巴特爾斯接應德姆的后場斜長傳，單刀殺入禁區中央低射破門。就在巴特爾斯扳平后僅僅1分鐘后，基爾險些反超：基米希又像對門興時那樣在中線附近接球后遭到搶斷，巴特爾斯與韓國國腳李在城復制了施廷德爾與約納斯·霍夫曼的配合，再次單刀攻破諾伊爾的球門。好在這一邊的助理裁判火眼金睛，準確判斷出李在城越位在先，拜仁這才逃過了一劫。

巴特爾斯(右)扳平1比1，又最終在點球決戰罰入致勝點球。

從上述兩次進攻配合不難發現，基爾不過是復制拷貝了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幾支德甲球隊對付拜仁的兩種成功做法：一是像萊比錫RB或不來梅那樣在中后場用直傳或長傳打拜仁中路防線身后，一是像門興那樣高位逼搶后迅速就地反擊。換邊之后，盡管薩內很快就利用直接任意球機會再度為拜仁超出，但更適應北德這種大風嚴寒（加上下雪）天氣的基爾更加大膽地投入進攻，又多次形成禁區內的射門或搶點機會，以聚勒為首的拜仁后衛對于險情的預判總是慢半拍，并最終付出在補時第5分鐘被瓦爾壓哨扳平的慘痛代價。

體系優勢喪失，個人發揮失常

新年開始以來，失2球已經成為了拜仁的最低消費。拜仁后防的表現，并沒有因為得到了大約兩周的冬季休整而有所改觀，反而變本加厲。去年10月24日主場5比0大勝法蘭克福之后，諾伊爾完成了德甲生涯第195場零封，距離卡恩所保持的德甲紀錄只有1場之遙。結果自那之后，拜仁在三條戰線總共16場比賽里僅僅完成過1次零封——歐冠小組賽末輪主場2比0擊敗莫斯科火車頭，其余15場比賽總共丟了23球！諾伊爾自己的競技狀態明明非常出色，結果在即將追上卡恩之際卻遲遲無法撞線，還創下連續10場失球的德甲生涯最差紀錄，你說氣不氣人？

基爾隊長瓦爾在補時第5分鐘絕平2比2，將比賽拖入加時賽。

更氣人的是，此前連續8輪聯賽首先失球期間，拜仁一再憑借絕對的實力優勢與頑強的斗志避免失敗，最終搶下5勝3平。結果對門興時不到半小時就取得2比0的優勢，反而最終被3比2逆轉，遭遇本賽季第2場失利。這一回面對德乙球隊，拜仁則是兩度領先，又兩度被扳平，還最終輸掉了點球決戰。早知如此，還不如先讓對手進球算了！

當然，這只是氣話。根本問題在于：如何才能避免失球？更準確地說，如何才能找回弗利克賴以成功的統治力？本賽季以來，特別是自去年11月初基米希傷停之后，拜仁的場面便逐漸回到了尼科·科瓦奇任內那種自由散漫的狀態。正如穆勒一年前吐槽安切洛蒂與科瓦奇時所說的那樣：“有時候比賽踢得就像是‘狂野西部’。我們拜仁所代表的統治力失去了。”

對于中立球迷而言，諸如主場4比3絕殺柏林赫塔、客場3比2逆轉多特蒙德、主場3比3打平萊比錫RB這樣的進球大戰，當然是看得拍爛手掌。但是當面對斯圖加特、不來梅、柏林聯盟甚至是美因茨05的時候都踢得無比艱難，甚至最終沒能贏下來，每一次賽后都說要分析總結問題，結果下一場接著又犯相同的錯誤，或者又出現新的問題，那就只能說明拜仁目前遭遇的是一個系統性問題——并非某一兩位球員狀態失常，也不是某一個環節運轉失靈，又或者是一時的精神或肉體疲勞，而是上賽季賴以成功的那套打法在本賽季不再靈光了。這可不是危言聳聽。

在基爾的飄雪之中，“五冠王”竟如此落寞。

表面上看，阿拉巴、博阿滕、帕瓦爾與戴維斯這4名三冠王賽季的主力后衛都出現了明顯的狀態下滑，經歷大半年傷停的聚勒也遭遇狀態危機，盧卡斯·埃爾南德斯的表現盡管較處子賽季有所進步，但還遠遠達不到8000萬歐元的標準，近期在位置競爭中又被戴維斯反超了。更深層次的問題在于，隨著蒂亞戈、庫蒂尼奧與佩里希奇這3名技藝精湛的高手離隊，而夏窗引進的“新巨星”薩內以及以道格拉斯·科斯塔為代表的輪換球員遲遲沒能很好地融入體系，拜仁中前場的傳控與反搶能力嚴重下降，直接導致那條個人能力談不上有絕對優勢的后防，在對手的反復直接沖擊下原形畢露。

正如拜仁上賽季在換帥后依靠原班人馬就脫胎換骨是得益于體系帶動個人，如今拜仁在主力框架基本保持不變的情況下“回到解放前”，恰恰也是因為體系失靈而拖累了個體發揮。

不會踢順風球，過度依賴萊萬

在終于丟掉了任內第一個冠軍的時候，速成傳奇的弗利克也到了不變不行的時候了。在缺乏體能儲備期，賽程一直保持高強度，同時對手已做好功課的情況下，拜仁想要直接復制上賽季的成功方程式難于登天。上賽季后半程支離破碎的賽程，在最大程度上成全了弗利克這套對體能消耗極大的“A方案”。如今在失去體能這一先決條件之下，拜仁的唯一出路就是適時地把節奏控制下來，而不是繼續一味地追求快速直接，要一口吃下對手。

早在賽季之初，弗利克就提出過要在比賽局部時間“踢得聰明一點”，上賽季的利物浦就是個好榜樣。但拜仁“聰明反被聰明誤”，變成了不會踢順風球了。賽季之初，拜仁就一再出現領先后不會踢的情況。例如9月下旬3比2擊敗多特蒙德的德國超級杯，他們同樣像對陣門興那樣，浪費了早早就建立的2比0優勢。隨后主場對柏林赫塔的那場進球大戰，拜仁同樣是2比0后被扳平，3比2領先后又迅速被扳平。11月初客場對薩爾茨堡的那場6比2，拜仁則是反超2比1后又被扳平。

下半場中途才替補登場的萊萬多夫斯基無所作為。

針對一再葬送好局，穆勒季初提出了要重拾上賽季最后階段那種痛打落水狗的精神。拜仁不是不想這樣做，只是根本就做不到。盡管數據層面而言，拜仁的進攻依舊犀利，前15輪聯賽就轟入驚人的46球，賽季至今各項賽事從未交白卷，但對陣門興的下半場，以及這場對基爾的120分鐘內，拜仁面對鐵桶陣時陷入了單打獨斗、欲速則不達的困境。拜仁射門不少，但絕大多數都不是理想的射門選擇，并非絕佳的得分機會。甚至就算出現了理想的時機，射門效果都不盡如人意。

盡管萊萬依舊保持高效，但上賽季隊內二號射手格納布里已持續低迷了幾個月。自從德甲揭幕戰上演帽子戲法之后，他在接下來的19場比賽中只進了2球，還包括了對基爾的這個越位球。穆勒盡管前10輪聯賽就交出了6球6助攻的成績單，但自從去年12月初對萊比錫梅開二度之后，他就連續交了7張白卷——這7場比賽期間，拜仁打進16球，不僅低于弗利克任內3.19球的均值，而且萊萬一人就占了8個，這可不是什么健康的比例。作為對比，拜仁上賽季在弗利克任內36場打進116球，萊萬進了35個，占比只是30%。而上賽季初在科瓦奇手下，拜仁16場進43球，萊萬一人貢獻20個，占總產量近半。這組數據，也是近期的拜仁“回到解放前”的證據之一。

當進攻效率下降且重新過度依賴于萊萬，后防所承受的壓力也相應增加。身心疲勞與糟糕場面的不斷積累，逐漸沖刷掉拜仁在三冠王賽季所積攢的信心與感覺，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連敗與輸給德乙球隊，吉兆？

當然，新年伊始就連吃敗仗，讓拜仁徹底從上賽季的三冠美夢中醒來未嘗不是好事。特別是被德乙球隊淘汰所造成的心理沖擊，足以讓拜仁上下洗心革面。往積極的一面去想，弗利克上任之初，拜仁也遭遇過連敗——聯賽連負于勒沃庫森與門興，當時不少人也覺得弗利克的“A方案”已經被對手吃透了。甚至在幾乎整整一年前，拜仁也輸給過德乙球隊——2比5慘敗給紐倫堡。但那場冬歇期熱身賽的失利，也成為了拜仁在上賽季的最后一次輸球了。

當前局面，令弗利克相當頭疼。

如今早早免除了德國杯的負擔，一定程度上降低了2月初要參加世俱杯的影響，也有利于拜仁專注于剩余的聯賽與歐冠淘汰賽。要知道，拜仁上一次在德國杯第二輪出局之后，就成功地在德甲和歐冠接連驚險奪冠。而對馬格德堡時一個點球都沒能撲出去的卡恩，最終在對巴倫西亞的歐冠決賽中貢獻了職業生涯的巔峰之作，在點球決戰撲出3個點球！

對于弗利克來說，賽季剩余這4個月多，既是空前嚴峻的挑戰，也是書寫另一段傳奇，并且證明自己確實比克洛普更配得上世界最佳教練的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