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王曉瑞報道

站在川崎市等等力陸上競技場，午后的陽光灑在臉上，暖暖的又洋溢著幸福。

11月3日的午后，這里的人們又幸福了一把。J聯賽第31輪，川崎前鋒1比1戰平浦和紅鉆，提前4輪衛冕成功。對于一支過去4年3奪聯賽冠軍的球隊來講，這一成績談不上大書特書，但在終場哨響一刻，不少川崎球員喜極而泣。

新科日本國腳旗手憐央就哭成了淚人，隊友登里享平很理解他，“田中碧和三苫熏的離隊，令旗手憐央過去幾個月對于足球的態度發生改變。現在的他，已經可以承擔責任。”除了兩大新星的離開，年初中村憲剛退役，國腳守田英正登陸葡超，再加上谷口彰悟中途受傷，很多人都不看好川崎隊。結果卻是提前衛冕，34輪85分甚至要比上賽季同期還要多出2分。

川崎隊賽季中期毅然放行田中碧（左）和三苫熏（右）留洋歐洲，最終不誤衛冕聯賽冠軍。

“為何在失去眾多主力的情況下，還能蟬聯J聯賽冠軍？”日本媒體紛紛疑問道。而川崎隊在賽季中期處于四線爭冠之際，毅然放行田中碧、三苫熏留洋歐洲，最終依舊不誤衛冕，這就更加值得中國足球人學習。畢竟在過去十年，也有一些中國本土精英曾有機會登陸歐洲，卻因為所屬俱樂部過分顧慮自身成績，從而被拒放行，《川崎啟示錄》值得這些俱樂部好好學習。

留洋理念之差

《日刊體育》把川崎隊的衛冕，形容為“一種以內部涌現的新生力量，克服主力同時轉會最大危機的典范。”該俱樂部則認為，“我們展現出一種新氣象。”

其實，川崎隊并不驚訝守田英正、田中碧和三苫熏的中途出走。三人早就成為日本國家隊（國奧隊）常客，去年又以核心角色率隊奪冠。即便是一年級新生的三苫熏，也是交上30場13球的出色數據。俱樂部強化部長伊藤宏樹表示，“他們本來就有很強的留洋海外志向，我們也是早有預料。”他甚至直言，“并不擔心帶來什么影響。”

伊藤宏樹對于川崎隊新生力量充滿自信，“剩下的球員完全可以彌補。”田中碧、三苫熏離隊后，球隊一度成績欠佳，但年齡更小的鞠田健人、宮城天很快冒尖出來，前者直接坐穩最后9輪的主力后腰。而這些新人從今年初，就被鬼木達有意無意之間在J聯賽和亞冠予以培養，鞠田健人還在亞冠上演帽子戲法，對陣國安也是一射一傳。

可見川崎前鋒的理念與中超普遍觀點完全不同，伊藤宏樹就說，“迄今為止，大家已經接受新的變化，這些新人正在得到更多的成長。我們也想讓外界看到一支新的川崎前鋒隊，這是很有價值的一年。”另一位強化本部長竹內氏透露稱，俱樂部從年初開始，就已經與鬼木達針對田中碧、三苫熏的轉會進行討論，“若田中碧離開，能夠以現有的中場配置繼續戰斗，但三苫熏倘若轉會，可能得要稍微補強。”今年夏天，川崎隊引進前重慶外援馬爾西尼奧，但他并未迅速擔任絕對主力。“即使帶來一兩名新人，肯定會給現有球員傳遞一種奇怪的信息。但我覺得，需要保持適當的競爭。”竹內氏說。

但就算如何努力培養新人，田中碧、三苫熏的離隊必定導致戰力下降。竹內氏認為，既是危機也是機會。“我不知道夏天是不是一個成長的好機會。球隊實力肯定有所下滑，或是將以不同的形式而存在。”但不刻意的補強，就是促進現有戰斗力的增加，也為年輕球員提供成長的土壤。隊長谷口彰悟直言，“如果你不出去踢球留下一個位置，就會有一名又一名球員陷入等待，這支球隊也就沒有時間得到成長。正因為此，才有很多球星從各種各樣的比賽中脫穎而出，這是一種值得信賴的方式。”

讀好書，育好人

川崎隊在衛冕道路上不是未曾遇到困難。8月初聯賽三輪不勝，領跑優勢一度只剩1分，9月上旬，又先后從聯賽杯和亞冠出局。

在那時候，鬼木達思考很多。最初他覺得是在考驗忍耐力，但從亞冠出局后，則是下定決心尋求改變。從韓國客場回到日本的那兩周，川崎隊進入泡泡隔離狀態，鬼木達開始找到部分弟子談話。一是號召大家身處特殊時刻踢好14天5賽；再有，需要給予一些新人自信和鼓勵，“即使是在防守，也要相互鼓掌踢球”、“幾乎沒有只是依靠11人就能取勝的比賽”、“讓我們超越去年的自己”。現在，川崎球員都能講出鬼木達的這些肺腑心聲。

川崎隊5年4奪冠，鬼木達是王朝奠基人，他的育人本領很有成效。

鬼木達很喜歡讀書。十年前，他就經常在前往客場的大巴車上，帶上一本書“邊走邊讀”。有時候還會提筆，標上重點語句，寫下內心感悟，“如果不是運用自己的語言、自己的理解進行表達，很多效果無法傳遞出來。”這個很有修養的教練，也會經常為隊員們排憂解難。比如旗手憐央，在田中碧和三苫熏離隊后一度心情低落。恰逢日本國奧隊無緣獎牌，俱樂部成績出現起伏，便開始自我懷疑起來。他找到鬼木達交心，“我很想贏，想拿冠軍，想為球隊做出貢獻。”后者開導稱，“那兩個人已經離開，而你有一點背負過多的壓力。倘若最終結果不好，也不是你的錯，而是我的錯。”

老將小林悠也以兄長身份勸解道，“不要背負太多壓力。在爭奪冠軍時，表現出這種哭泣的狀態，會讓排名第二的橫濱水手隊另眼看待。”旗手憐央覺得，與小林悠的溝通讓他受益匪淺，“他說了好多不可思議的話。我察覺到，扛起球隊前進的選手都很冷靜。現在，也不是我這樣的年輕人扛起球隊的時候。”之后，他還在日記中寫道，“后來的我，就不像之前那樣以自我為中心，自己該努力的地方還會努力，但也要學會很好地協作他人……主教練和小林悠的那些話，一直是在支撐著我。”

從學歷上來講，鬼木達畢業于市立船橋高校，小林悠出道拓殖大學。他們的思維理念和意識形態，決定著彼此的行為方式。而作為一家非常重視青訓的俱樂部，川崎前鋒也會提前選拔一些特別指定選手，即讓他們在高中畢業后直升一線隊，比如大島僚太和田中碧，這在日本非常普遍。不過，9歲那年便進入俱樂部青訓體系的三苫熏，本有機會在19歲時直接晉升一線隊，但他堅持要上筑波大學讀書。后來是在大二，憑借在天皇杯和世大運的出色表現，成為川崎隊特別指定選手。但實際上，三苫熏直到23歲才踢上職業聯賽。無獨有偶，新近踢上主力的鞠田健人，也是今年夏天剛大學畢業。日本媒體認為，鞠田健人能夠迅速以一年級新生接班田中碧，與他的學識、思維和適應能力存在很大關系。而在J聯賽，川崎前鋒也是大學球員數量較多的代表——今年3月第一次注冊時，25名本土球員之中，共有15人持有大學文憑。

在日本，優秀的年輕球員多是在高中畢業后，直接以特別指定選手進入職業隊。但川崎前鋒還是一個另類，中村憲剛、小林悠、谷口彰悟，皆是就讀大學之后參加職業聯賽，因此他們都在22歲左右才能出名。然而，這類球員的成長速度普遍驚人，意識形態和克服困難能力明顯更強。三苫熏讀到大二時，堅持不愿提前回到一線隊，“除非我學到足夠多，否則不會回到川崎，那里有一些很棒的前輩。環境不是培養人的，而是要求我們在任何環境中都能成長，我必須要完成高等教育。”除了三苫熏，日本如今另一位大紅大紫的大學球員則是古橋亨梧。他的起點更低：22歲才進入職業隊，23歲還在J2聯賽“廝混”。

自下而上修煉底蘊

第4冠達成后，老隊長中村憲剛回憶稱，即使年初選擇退役，也從未擔心川崎隊的衛冕前景，“我相信球隊不會有問題的。”他解釋道，川崎隊的完整性很高，球隊基礎和底蘊早已得到奠定，“因為我強，所以我會贏。因為我能贏，我會變得更強。”

說到5年4冠，還得提及鬼木達。他在2017年接過教鞭，之前擔任一線隊助教，也曾執掌川崎青年隊。這位川崎老臣堅持一個原則，“不能只憑感覺和狀態贏得比賽，而是需要經驗和整體性的統一。”平時他很喜歡以老帶新，擅長用整體的力量帶動個體球員水平的提升。從上賽季開始，他就以兩場兩套陣容為一個周期應對多線作戰。比如達米昂本輪首發，下一場主力前鋒就是小林悠。田中碧、大島僚太此役搭檔中場，鞠田健人下輪或將披掛首發。當田中碧、三苫熏轉會離開、球隊得分效率從場均2.45球下降到1.57個之時，一些新人迅速挑起大梁。尤其是在第32輪2比1逆轉擊敗鹿島鹿角，是由20歲的宮城天第94分鐘上演絕殺，直接扭轉之前多輪不勝的低潮。

即使多名主力出走，川崎隊依然成功衛冕，底蘊和基礎極其深厚。

奪冠后，很多人都很驚訝：川崎隊是如何解決年輕球員的起伏問題？老將登里享平釋疑道，“年輕球員往往會有一種強大的氣場，并且認為獲勝應是理所當然。有時候，他們會很消極地看待無法獲勝的結果。記得在輸給福岡黃蜂后，很多隊員的心態即將崩潰。我找到小林悠交流，他示，‘與過去相比，我不在乎失利，因為球隊只輸掉一場。’我們也把這種心態傳遞給隊員們，想讓他們知道，球隊可以積極地應對那些挑戰。”鬼木達也認為團結協作最為重要，“大家彼此互相支持，球隊能夠團結一致，任何時候都不會陷入崩潰，我為每一個人感到驕傲。”他還經常在隊中鼓勵大家，“你們每一個人的能力都很出眾！”

川崎前鋒在J聯賽，屬于典型的基于社區發展型球隊，俱樂部是由36家股東組成。而在一線隊，團結也是自下而上形成。正如脅板泰斗所言，“團隊很有凝聚力，雖然是以老將帶領球隊前進，年輕人的成長以及自下而上的配合相當成熟，以致我作為副隊長不必去做任何事情……”現在，據稱旗手憐央和達米昂明年可能會被挖角，但人們并不擔心川崎隊的未來，因為一套成熟而又健康的體系正在高速運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