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王勤伯

如果你懟了記者，懟了球迷，然后說穆里尼奧也是這樣的，這其實是對穆里尼奧的極大誤解。

而在中國足壇，穆里尼奧似乎也是一個格外受歡迎的名字，還是一塊隨取隨用的擋箭牌。

例如有足球老記，從未踢過職業足球，甚至連職業足球青訓營都沒進過，最重要的履歷是在三家重要的體育報紙都干過記者，進入俱樂部擔任經理人，最后又把自己任命為主教練，宣稱要做“中國穆里尼奧”。之后沒有太多下文了。

實際上，這已經是對穆里尼奧的一大誤讀。足壇不乏穆里尼奧、納格爾斯曼這種缺乏（顯赫）職業球員履歷的教練，但他們的成長從來都不會脫離職業足球系統。葡萄牙的高等體育學院，是最早把足球訓練和比賽當作科學來研究的機構之一，所以嚴格地說，穆里尼奧不僅很科班，而且是少兒學，少年時代就協助做教練的父親研究對手，這才有之后順理成章地成為羅布森的“翻譯”。一些人認為穆里尼奧缺乏履歷，是因為誤認為穆里尼奧之前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巴薩翻譯官”，他確實不是。

最近10年最引人注目的“中國穆里尼奧”是朱炯。朱炯對穆里尼奧的欣賞和學習方式，可能是最自然、最讓人接受的。他認為主教練要有鮮明的個性，才能幫助球隊踢出個性，強調球員在自信等方面的提升。但從技戰術角度說，朱炯學習和偏愛的更多是偏傳控的西班牙足球，而不是穆里尼奧偏垂直進攻的足球。戰績太差，也讓朱炯逐漸沉寂。

最近一次穆里尼奧“名聲大噪”，是李鐵新聞發布會32分鐘“演講”以后，有人以穆里尼奧為例為李鐵辯護。毫無疑問，他們使用的穆里尼奧“例證”，完全是錯誤的。

不過我想問，穆里尼奧是一個成績不佳就罵記者、球迷外行人不懂內行人、強調自己很多付出、使用“沒有人比我”這種懂王句式的家伙嗎？穆里尼奧有時候和媒體的關系很緊張，但關系緊張的前提是，他和媒體的關系也可以無比密切。可以說，穆里尼奧是21世紀最早懂得系統地進行媒體作戰的足球教練。對于他來說，媒體首先是平臺，是媒介，而不是敵友。

大多數時候，穆里尼奧的發炮是針對裁判，其次是針對對方教練，偶爾會和記者直接發生口角。在更多場合，穆里尼奧和媒體的關系其實是給記者“喂餅”。他很懂得語言的藝術，足球之外的文化積淀也很不錯，媒體對他的新聞發布會總是充滿了期待。他和拉涅利間的遠程罵戰，甚至可以上升到引用薩特和莫拉維亞的高度，搶頭條的能力絕對世界級。

有時候，穆里尼奧的發言能讓記者們笑爆肚皮。有一次，卡塔尼亞的總經理Lo Monaco抨擊國際米蘭和穆里尼奧，穆里尼奧則拿他的姓氏就開涮：“我知道德國巴伐利亞的摩納哥，我知道F1摩納哥站，如果別的Monaco想找我蹭熱度，他得付費才行。”

而且，穆里尼奧很多“傳世語錄”，都讓球迷看到了他們從球隊身上希望看到的2件事情：第一是對智慧的追求，第二是對勝利的渴求。例如已經進入意大利足球詞典的“Zeru tituli”（四大皆空），是穆里尼奧在國際米蘭領跑聯賽而各個重要對手在賽季末注定一無所獲的情況下說出來的。

不久前我剛剛寫了3篇剖析穆里尼奧近年進入衰落期的系列文章。但這不影響我對他的尊重，世界足壇很少有像他這樣超過15年一直在執教豪門的主帥，且在執教熱刺之前他所到之處都贏得過冠軍榮譽。

我認為這是最最關鍵的地方，穆里尼奧最有說服力的一面是他的帶隊成績。他的媒體戰爭豐富多彩，但勝率（尤其是針對裁判的媒體戰）絕對沒有他在賽場上那么高，他的很多精彩語錄都是在教練生涯的黃金時期留下的。

如果有人認為穆里尼奧對批評、對尖刻提問一概不接受、一律懟回去，那也是徹徹底底的誤解。一個想要證明自己率直的人，絕不可能僅僅是狡辯或者推諉。我親身體會過穆里尼奧的真誠，也目睹過他對其他媒體人的真誠，穆里尼奧絕不是一個用狂傲當作自己遮羞布的人，他的真誠甚至是很特別的。

穆里尼奧執教國際米蘭的第一年，曾有過一次突然對意大利著名記者斯孔切蒂進行反擊。他很煩斯孔切蒂在電視直播當中，拿曼奇尼執教同期的數據來和他作比較，便說曾和曼奇尼在佛羅倫薩共事過的斯孔切蒂，其實是曼奇尼的朋友，帶著私心提問刁難他。

斯孔切蒂則回答說，他確實是曼奇尼的朋友，但這不影響他在媒體上對曼奇尼的批評，而對于媒體人來說，同期數據比較是很重要的分析手段，不管穆里尼奧怎么看，這是他的工作，就像對穆里尼奧提問也是他的工作，他會繼續這樣的工作。

穆里尼奧立即就意識到自己的反擊失利了，他說數據的比較不應該急著當下，等到賽季末，他做東請斯孔切蒂吃飯，到時候請斯孔切蒂把自己整理的數據拿出來比較一番。

要讓我去尋找一些穆里尼奧在球隊成績不理想的時候，懟記者、懟球迷、談外行人不懂內行人付出的例子，還真的很難。我不知道為李鐵辯護的人能夠找出多少。但有一點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如果一個足球教練能力確實不行，無論他要怎么懟記者、懟球迷外行，他都不可能憑借這種方式成為穆里尼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