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德國足協高層周四開會之后，作出了一項與競技無關的重要決定：不再使用“Die Mannschaft（球隊）”作為德國男足國家隊的官方別稱與注冊商標。此事醞釀已久，如今官宣完全在預料之中，德國球迷普遍拍手叫好，但對于我們中國球迷，尤其是喜歡德國隊的球迷來說，卻有點一頭霧水——為什么不繼續用了？

德國隊決定停用2015年6月才啟用的“Die Mannschaft”商標。

“Die Mannschaft”意味著什么？

事情得從7年前說起。2015年6月，德國國家隊趁著世界杯奪冠的余熱打鐵，大張旗鼓地宣布推出隊史首個官方別稱與注冊商標——“Die Mannschaft”。自那之后，諸如德國隊大巴、球衣、主場比賽期間的廣告牌等曝光率較高的相關物品上都可以看到這個別稱（商標）。即便是語言不通的外國球迷，也大概知道這兩個德語單詞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它就是指代4屆世界杯冠軍德國隊。

7年前我就介紹過，“Die Mannschaft”看似平平無奇，其實除了“團隊/球隊”的字面含義，還蘊涵深層含義——暗示德國國家隊就是（世界上）最強、最好的球隊。我當時舉了兩個例子：大眾汽車“Das Auto.（汽車）”的宣傳口號，以及紐倫堡俱樂部“der Club（俱樂部）”的綽號。

正所謂“字少事大”，德語（包括我們較為熟悉的英語）語境里，定冠詞（德語的“der”“die”“das”和英語的“the”）后面加一個名詞，往往有“最好”“最強”“唯一”等厲害的含義。大眾那句話就蘊含著大眾就代表著汽車的含義，而紐倫堡則是因為上世紀20年代雄霸德國足壇而成為了球迷口中的“（最強）俱樂部”。

文德恩和他的“Das Auto.”。

大眾是在2007年發布“Das Auto.”這一口號。時任CEO文德恩（馬丁·溫特科恩）是個狂熱的足球迷，而“大眾廠隊”沃爾夫斯堡當時強勢崛起并在2008/09賽季首奪德甲冠軍，就跟這位CEO有密不可分的關系。但后來，大眾正是在文德恩任內鬧出了“尾氣門”丑聞，而文德恩也因此在2015年辭職。文德恩離開后不久，繼任者赫伯特·迪斯并不喜歡“Das Auto.”這個帶有耀武揚威性質的宣傳口號，于是“打死奧拓”很快就從大眾汽車全球的廣告當中消失了。

德國隊已不配自詡“Die Mannschaft”

如今“Die Mannschaft”消亡的原因也如出一轍。在這個官方別稱推出后，德國隊盡管有過2016年歐洲杯打進半決賽和2017年聯合會杯奪冠的好成績，但2018年世界杯和2020年歐洲杯都遭遇潰敗。尤其是在2018年世界杯小組墊底出局之后，“過度商業化”就成為公認的敗因之一，也將以“Die Mannschaft”為標志的一系列場外宣傳和活動推到了風口浪尖。

德國隊2018年世界杯主場球衣背后就印有“Die Mannschaft”的商標。

不僅成績糟糕，近年德國國家隊（厄齊爾事件），尤其是德國足協（例如上一任主席弗里茨·凱勒與時任秘書長庫爾蒂烏斯之間的權力斗爭）還出現了嚴重內耗，在球迷當中形象受損，跟“Die Mannschaft”所象征的團隊精神和歸屬感嚴重不符。德國隊榮譽隊長馬特烏斯就說，“Die Mannschaft”通常象征著團結一致，但國家隊近期在大賽上的表現，以及德國足協都令人大失所望。

當然，這里還存在一個跟“打死奧拓”相同的問題。如今在德國足協主席團擔任第一副主席的多特蒙德俱樂部總裁瓦茨克不久前就說過：“這個詞匯在我看來過于傲慢，是對其他所有成功球隊的不尊重。”何況近兩屆大賽成績如此糟糕，德國隊還哪有資格自稱“Die Mannschaft”？

廢除“Die Mannschaft”成為諾伊恩多夫上臺之后的一項重大決定。

綜上所述，近年在民間，包括在德國足協內部，都出現了要求停用“Die Mannschaft”的聲音。據說4月底在多特蒙德召開的德國足協主席團閉門會議上，與會者傾向于廢除這個官方別稱。今年3月才上臺的德國足協主席諾伊恩多夫在上任100天之際也公開表示，將對是否廢除“Die Mannschaft”進行調研。

一周之前，德國足協向《踢球者》雜志證實，關于“Die Mannschaft”的民調結果已經出爐。同時，德國各大媒體也對此進行了民調，結果都指向民眾支持停用這個官方別稱。因此，當周四德國足協官宣停用“Die Mannschaft”的決定之后，德國媒體和球迷并沒有感到意外。

比埃霍夫淪為輸家

諾伊恩多夫在官方聲明中指出，民調顯示“Die Mannschaft”在海外廣受歡迎，成功傳達了團隊精神與成功的價值觀，但在德國國內的球迷圈當中卻有點不受待見，有時候會引發激烈爭論。而德國足協有限股份兩合公司監事會主席韋爾勒則承認，關于“Die Mannschaft”這個商標的討論，不僅在球迷當中，也在德國足協內部產生了嚴重的意見分歧。兩位主席同時強調，對于德國隊來說，重要的并不是面子，而是里子。說白了，就是希望弗利克的球隊在年底的卡塔爾世界杯上重新展現出團結奮進的精神面貌，并且取得盡可能好的成績——剛剛殺入了歐洲杯決賽的德國女足就是最佳榜樣。

德國女足國家隊殺入了歐洲杯決賽，將在溫布利決戰東道主，德國媒體希望他們為男足復仇。

事實上，廢除官方別稱并不會對弗利克和弟子們造成什么實質影響，但國家隊主管比埃霍夫肯定是一大輸家，畢竟正是他當初主導了“Die Mannschaft”的推出與使用。而且也正是比埃霍夫在2004年7月應時任主帥克林斯曼邀請加入德國足協以來，德國隊在商業化的道路上一日千里。不過對于這場敗仗，比埃霍夫早有心理準備。一個多月前他在接受采訪時就說過，如果“Die Mannschaft”被廢除他完全可以接受，但希望高層不要意氣用事，而是要根據事實來做決定。同時，他還強調這個別稱其實在球迷當中得到了積極反響，“尤其是年輕的足球迷”。

《踢球者》披露，盡管德國足協官宣與“Die Mannschaft”分手，但已經生產的帶有“Die Mannschaft”商標的商品不會就此下架和報廢，當然也包括了應該已經完成設計和生產（但尚未發布）的2022年世界杯球衣。

比埃霍夫吃了一場敗仗。

另一方面，即便官方不再自稱“Die Mannschaft”，這個別稱也會在民間流傳下去，記者寫稿時也會照用不誤，畢竟它在德國足協注冊成商標之前就事實存在，而且廣為流傳——盡管更多是寫作“die Nationalmannschaft（國家隊）”。德國球迷其實更多只是反感其商業層面的含義與使用，反感國家隊的過度商業化。包括近幾屆大賽期間，德國隊發布的一些宣傳口號，也被不少球迷吐槽。說到底，國家隊代表的是一個國家，而不是一個商標。

廢除“Die Mannschaft”不代表德國隊會就此去商業化，但至少會在大賽成績好轉之前暫時放慢前進的腳步，甚至會倒退幾步，讓更多時間和精力回歸競技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