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霍爾頓

阿斯頓維拉在克拉文農場狼狽招架富勒姆的輪番攻勢時，看臺氣象撕裂成兩派，農場主擁躉高呼“誓死追隨富勒姆”，維拉遠征球迷則吼出了主場氣勢：“我們、想要、杰拉德、走人！”字字鏗鏘，伴隨里德為主隊拔得頭籌，維拉方陣的歌聲內容變為了“你明早就下課”。戰局深入，道格拉斯·路易斯染紅送點，明斯烏龍定格比分，未待終場哨響，看臺集體沉默，兩隊球迷似乎都渴望盡快結束這場非人折磨，主隊擁躉于心不忍，維拉球迷則是徹底失語。而此時，客隊包廂里的維拉主席薩維里斯早已憤而離席，場邊愁云慘淡的杰拉德尚不知命運裁決已經降臨。

當杰拉德在賽后發布會闡明“永不言棄的斗士”之志時，就地開會的維拉管理層已經做出了解雇決定，4個媒體提問的時間，CEO珀斯洛已擬好利物浦傳奇的下課公告，措辭簡潔——“決議立即生效”，祝福也有所保留——“感謝杰拉德的辛勤工作與奉獻，愿其未來順利”。維拉球迷料想不到，剛許下的愿望兌現得如此之快，甚至不必等到明早，此時相距0比3的完敗，也不過1個小時。

暗流先于賽季涌動

杰拉德團隊則沒有接到任何通知，及至此時，媒體還在猜測，在落實波切蒂諾執教或挖角布倫特福德主帥托馬斯·弗蘭克前，副手克里奇利或暫行看守職責，以完成過渡。杰拉德本人，則在接到就地解職的消息后，搭乘球隊大巴由倫敦返回中部。抵達博迪穆爾希思基地已是翌日凌晨1點，杰隊向球員發表簡短講話并握手作別。維拉決定之倉促于此時體現，杰隊之外，教練團隊尚不知各自命運，球員亦開始疑慮，還能否再同朝夕相處的工作人員們再見。直至上午10時，包括克里奇利在內的教練團隊才確認，將全數跟隨杰拉德離開維拉公園。迪安·史密斯時代入職的助教丹克斯作為臨時主帥，備戰對布倫特福德的下輪比賽。

42歲的杰拉德，入主維拉尚不足1年，迎來教練生涯首次解雇經歷，他的合同仍有2年半時間。去年11月，作為蘇超冠軍教頭，杰拉德接受了珀斯洛和總監朗厄長達5小時的面試，以精彩的演講和詳盡的計劃打動了維拉，接過升超功臣史密斯的教鞭，并獲得年薪400萬英鎊的3年半合約。彼時杰隊被認定為名帥預備役，紅軍球迷忘情暢想他在維拉試飛過后，回歸安菲爾德接棒克洛普的完美劇本。時間讓幻想墜地，杰隊治軍40場，維拉僅得13勝，其中英超38場，戰績12勝8平18負，勝率31.58%，得失球45:50，場均1.18球。甚至低于史密斯時代（勝率41.04%，場均1.57球）。杰隊不單控球大計落空，維拉的攻擊線更是低迷，射門轉化率聯賽倒二，僅強于保級對手狼隊。

究竟是哪里出錯了？

本賽季，維拉在埃蘭路面對整整42分鐘以10人應戰的利茲聯，卻是0比0平局收場，與副班長諾丁漢森林1比1亦構成杰拉德下課導火索。在杰拉德手下，維拉似乎從未被捏合成形，除去2月和3月短暫的甜蜜時刻，維拉場面乏善可陳、比賽走向極好預測。而這又非陣容不善所致，擁有創造力的庫蒂尼奧們狀態不佳，主帥方法必須遭到拷問。

季前賽不敗的戰績，令擁躉確信維拉指向光明。暗流此時已經涌動，杰拉德剝奪三獅國腳明斯的隊長袖標，轉交麥金繼承，卻未說明原因，維拉更衣室暗流涌動。聯賽揭幕戰0比2完敗于伯恩茅斯，完全不在球隊預料之中，這場失利也震驚了整間俱樂部。杰拉德此時便開始承受質疑，譬如為何頭號射手沃特金斯伴重傷新援迭戈·卡洛斯同坐替補席，以及處理明斯問題的糟糕方式，比起以傷病搪塞好事媒體，杰拉德選擇大談三獅中衛需要證明他有資格贏得場上位置。此舉激怒支持者，反對主帥者由此倍增。依照杰拉德的設想，當日防線配置能夠避免送出不必要的定位球，因為櫻桃深諳此道，最后兩粒丟球皆源于此，球員無法貫徹杰拉德的戰術，側面反應球隊潛力未被激活。更糟糕的是，當日比賽中，維拉球員的親友還與辱罵球員的球迷發生沖突。此后球隊延續莫名其妙的狀態至今，慘敗于富勒姆成為最后一根稻草。

建陣未能如愿

相較于球迷的嚴厲審視，杰拉德受到的高層壓力并不算多，起碼在對富勒姆之前，他仍得到內部支持。支持不代表意見統一，尤其是引援問題。在資金投入上，維拉持有者薩維里斯和艾登斯給予杰拉德不遺余力的支持，珀斯洛則投入行動加持，但全數簽約在落筆之前，都需要通過朗厄的嚴格數據測試。以今夏為例，杰拉德要求強化防守，需要一名強力中衛與至少一名防守型后腰。杰拉德瞄準的是與伯恩利合約到期的英格蘭中衛塔爾科夫斯基，維拉主帥耗時費力，使塔爾科夫斯基相信他是其球隊所需的最佳人選，然而管理層中途變卦，敲定西漢姆聯棄將迭戈·卡洛斯，斥資2800萬英鎊將后者由塞維利亞帶回，他也成為維拉今夏的標王。

而從馬賽免簽引入的22歲法國后腰布巴卡爾·卡馬拉則是當之無愧的成功簽約，據信杰拉德在追逐引援目標時樂意親力親為，卡馬拉也是在由其率隊赴法夏巡期間極力促成的交易，不少球員喜歡這種被英超歷史最佳中場之一欣賞的感覺，這也是杰拉德的可貴品質。2700萬英鎊的法國左后衛迪涅也是同理，這名昨季冬窗來投的球員，在真正決定加盟前，幾乎每周都會多次收到來自杰拉德的懇求。8月31日，維拉1比2敗走酋長球場，賽后杰拉德立即撥通了比利時后腰登東克爾的視頻，此時距離關窗僅余幾小時，在維拉主帥的熱情說服之下，登東克爾以1350萬英鎊告別狼隊。上述事例可見，杰拉德在引援中發揮著實打實的作用。如果沒有他在利物浦那層關系，庫蒂尼奧的租借更是免談，當然，后續的1700萬英鎊買斷費用是否值得，則存在更大的爭論。巴西中場今季出戰11場，進球和助攻雙雙掛0。但這位紅軍舊將的存在，極大助長了維拉的聲望，后續來投的迪涅、卡馬拉和迭戈·卡洛斯亦折服于維拉吸引大牌球員的能力，并愿為此放棄歐冠球會的招募。

可惜庫蒂尼奧沒能回報杰拉德信任，依照計劃，維拉希望完整的季前賽備戰能夠喚回當初那個在安菲爾德大殺四方的庫鳥，結果球員同球隊的進攻一道沉淪，維拉攻擊線面對球門時的態度異常謙遜，比對手多1人作戰、無進球入賬也是常態。英超僅暫列積分榜第18位的狼隊比只入7球的維拉收獲更少。這也是杰拉德夏窗的最大錯誤——沒能簽下一名經驗豐富的前鋒。離開西甲的蘇亞雷斯本希望加盟維拉，他也經常詢問杰拉德，是否能夠促成他的轉會，最終俱樂部沒有這么做。制服組轉手預備引入塞內加爾前鋒伊斯梅拉·薩爾，甚至已同沃特福德就費用達成一致，杰拉德卻出手阻止了這筆交易。

你在維拉公園獨行

仰仗大方東家，杰拉德為建陣凈投入為5200萬英鎊，對一支以歐戰席位為目標的球隊來說，這樣的付出并不奢侈。尤其對比前任史密斯，曼城挖走格里利什留下的1億英鎊，令其相繼引進了布恩迪亞、英斯和利昂·貝利。對于打造一支富有競爭力的陣容，老板的持續注資是其一，找到合適球員則是其二。就此而論，珀斯洛和朗厄都有份背鍋，因為通過格里利什換來的3將表現嚴重不佳。針對轉會市場的意見分歧，則令杰拉德和管理層的關系出現裂痕。尤其總監朗厄，杰拉德下課之戰的紅牌罪人道格拉斯·路易斯深受朗厄欣賞，杰隊則不然，但朗厄還是堅持給了巴西后腰延長至2026年夏的新約。而在杰拉德支持率持續走低之時，朗厄并沒有站在主帥一方，于是不管杰拉德的下課公告或球隊聲明之中，均不見朗厄簽名，亦不見他送上祝福或感激之語。

建陣固然受挫，但在賽季之初，杰拉德仍有希望通過治軍整合球隊、彌補不足。入主之初，杰拉德立即實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包括訓練規定嚴格化、訓練時間科學化、飲食規范化等，就連原本出現在球員餐桌上的醬汁佐料，都被杰拉德以健康為由撤掉，賽場內外事無巨細。球員也的確因此受益，譬如強度訓練改在訓練課前期進行，老隊員們不約而同地發現，相較于史密斯執教末期，球隊狀態有了極大的提高。而杰拉德對待球員非常嚴厲，在其“精英”理念的主導下，表現不佳的球員常在更衣室受到批評。對待球員的出場問題，杰拉德總是誠實相告，但他也有體貼、溫柔的一面，尤其體現在球員遭遇傷病之時。

球員訓練主要由杰拉德副手負責。他在維拉的首任助教是現任女王公園巡游者主帥比爾，他被賦予充分的布置訓練的自由，杰拉德只需告知其想要的踢球方式，剩下的全由比爾負責。多數球員喜歡比爾激情四射的性格，但也有人持保留態度，認為作為助手，比爾的行事風格太過張揚、自信。隨著比爾離開，前利物浦U18教練克里奇利由布萊克浦轉投杰拉德麾下，他的性格則安靜許多，不會動輒叫喊或咆哮。杰拉德的教練團隊，每個人都有獨當一面的能力，是完完全全的精英配置。球迷有絕對的理由期待，維拉出現在積分榜上半區，并向歐戰發起沖擊。誰料球隊竟與降級線纏綿，杰拉德亦迎來殘酷終局。這對有輝煌球員履歷、以冠軍教頭起步的大英名宿來說，或許是要用一生來治愈的傷痛。

維拉舊將加里·湯普森無不同情地表示，杰拉德或許將在未來一段時間內不斷反芻這次執教的每個細節，且為個人執教生涯的巨大挫折反復心碎，“他將會感到沮喪和羞辱。這是一個球員時代贏得過一切的男人，而現在發生的事情，全數都脫離了他的人生規劃。”人們試圖以往事激勵杰拉德，盼其完成教練生涯的絕地反擊，一如當初逆天改命締造伊斯坦布爾奇跡那般。然而現實是，為數不少的利物浦球迷對于純血名宿的失敗練級頗感慶幸：“我很高興這件事發生在他真正回歸安菲爾德之前。從索爾斯克亞、蘭帕德，再到今日的杰拉德，豪門們應當徹底從對DNA主帥的迷戀中醒來了。他們當然是頂級球員，也是榮譽構成，但現實一再提醒，執教英超沒那么容易，哪怕是作為一支中下游球隊的主帥。回頭看看杰隊回歸英超之時，對于其接班克洛普言論的種種鼓吹，都是那么的缺乏尊重，不僅對維拉這支聘請他的球隊，對現仍執掌紅軍的德國功勛教頭，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