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馬德興報道

2022年卡塔爾世界杯賽落幕后，隔岸觀火的中國球迷回到現實，面對中國足球的現狀，或許最大的感慨就是：“越看世界杯越覺得中國足球沒戲了！”如果記者更進一步就此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亞洲足球在本屆世界杯賽上究竟是進步了還是止步不前？”或許更會招來一片罵聲：三支球隊歷史性地晉級16強賽，小組賽總共取得7場勝利、創亞洲球隊在單屆世界杯賽上獲勝場次最多紀錄，且取勝的對手中包括像德國隊、西班牙隊、阿根廷隊等這樣的世界冠軍隊伍，如果這還不說明“亞洲足球的進步”，那又是什么？只是亞洲頂尖球隊的進步不代表亞洲足球整體的進步，也與中國足球沒有太多關系。

個別進步≠全局飛躍

光看比賽成績，當然不能否認亞洲足球的進步，但這種進步是相對的，而且記者也不想否認亞洲球隊所取得的進步。畢竟20年前，韓日第一次在亞洲主辦世界杯賽時，亞洲才有兩支球隊晉級16強；而20年后的現在，亞洲有三支隊伍晉級16強，這種進步是明擺著的。20年前，亞洲球隊面對德國隊曾以0比8慘敗；而現在，亞洲球隊連續兩屆戰勝了德國隊、讓德國隊無緣從小組賽中晉級，這當然是亞洲足球的進步。梅西和阿根廷隊奪取本屆世界杯賽可謂眾望所歸，但他們本屆世界杯賽上唯一一場輸球就是1比2輸給了來自亞洲的沙特隊。

如果上述所涉及的還不能說明亞洲足球的進步，那就沒有道理可言了。可是，如果冷靜下來橫向比較，就會發現：所謂的亞洲足球取得的“長足進步”也就是政客們的“政治需要”而已，如果不強調這種“進步”，亞足聯何以去進一步擴展市場、拓展商務，亞洲足球又何以換回維系現狀所需要的資金？所以，抓住機會“講故事’”，本屆卡塔爾世界杯賽就又為亞洲足球提供了這樣一次機會。

可是，當亞足聯需要亞洲球隊為自己臉上貼金時，日本隊連續兩屆止步于16強賽，盡管所有人都在說日本足球進步了、“在亞洲足壇遙遙領先”，但八強始終是橫亙在日本足球門前的一座高山，此番卡塔爾世界杯賽后，只能是寄希望于四年后的北美三國世界杯賽了，但誰能確定屆時日本隊肯定可以從小組中晉級、殺入32強、16強？

而且，需要明確一點的是，日本足球盡管可以作為亞洲足球最高水平的一個代表，但卻無法代表亞洲足球的整體！哪怕是日本隊真的進入到世界杯八強之中，也不意味著整個亞洲足球的水平就此水漲船高。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或者說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

這就像同樣是本屆世界杯賽上，摩洛哥隊在賽前根本就不為人看好，但不經意間卻殺入了四強，而自從喀麥隆隊在1990年世界杯賽殺入八強之后，非洲足球就夢想著進入四強，但從八強到四強，非洲足球花了整整32年的時間！這30多年恰恰是整個非洲足壇積累的一個過程，而且這期間還有其他非洲球隊也曾走到過八強，所以，至此，大家才真正認可與承認非洲足球、非洲球員的足跡也遍布于全球每一個角落。

亞洲呢？雖然20年前的韓日世界杯賽上，韓日兩隊借助于東道主之利殺入了16強，但這么多年來，韓日也就只是各自第三與第四次進入到16強而已，此番則是多出了一個走運的澳大利亞隊，除此之外，亞洲再無其他球隊能夠從世界杯小組賽中出線過。于是，何以得出“亞洲足球的整體水平提高了”這樣的結論？所謂的“整體提高”、“全面提高”，又體現在哪里？20年前，亞洲第一次承辦世界杯賽，日韓兩強殺出小組躋身16強，韓國隊甚至更是躋身四強時，不要忘了：另外兩支亞洲球隊排名倒數第一、倒數第二；20年后的今天，當世界杯重新回到亞洲時，亞洲球迷在為三支球隊晉級16強而感到高興時，不要忘了：本屆世界杯賽排名墊底的隊伍依然還是來自亞洲！

20年來，亞洲足球的整體水平是進步了還是止步不前？

亞洲仍是五強相爭

很多人都在感慨：看著卡塔爾世界杯賽，越來越感覺中國足球“無藥可救”。此言只能說是“對了一半”。因為中國足球當前的任務并不是要像韓日那樣在世界杯賽上去競爭小組出線、殺入16強或八強。中國足球當下最重要的任務依然還是“沖出亞洲、走向世界”。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坐標與參考，于是也就決定了為什么說“中國足球無藥可救”只說對了一半。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本屆卡塔爾世界杯賽上，代表亞洲參賽的是韓日澳伊沙等五強，再加上一個東道主卡塔爾隊。而四年前的俄羅斯世界杯賽上，代表亞洲參賽的隊伍還是韓日澳伊沙等五強。換而言之，如果卡塔爾不是東道主，亞洲參賽隊伍的面孔就沒有改變過。

再往前，在2014年世界杯賽上，代表亞洲參賽的隊伍是韓日澳伊四強，沙特隊則在預選賽中就被淘汰。再往前四年的2010年南非世界杯賽，代表亞洲參賽的隊伍是韓日澳，外加一個在預選賽中將沙特隊淘汰出局、取代伊朗隊獲得出線權的朝鮮隊。也就是說，亞洲出線隊就只是換了一張面孔。至于再往前的2006年德國世界杯賽上，亞洲代表則還是韓日澳伊沙等五強，當然，那時的澳大利亞隊在預選賽中還是從大洋洲殺出重圍的。

從2002年韓日世界杯賽開始，至本屆卡塔爾世界杯賽多出一個東道主卡塔爾隊，代表亞洲參加世界杯賽隊伍基本就是韓日澳伊沙五強，此外中國隊、朝鮮隊以及卡塔爾隊各有一次。正常情況下，亞洲范圍內任何一支球隊想要從亞洲賽區殺出重圍，難度可想而知，因為對其他任何亞洲球隊而言，韓日澳伊沙五強就是難以逾越的亞洲足壇的“珠穆朗瑪峰”！

一個無需爭辯的事實是：在世界杯賽上，韓日澳伊沙等五強加上此番東道主卡塔爾隊，能夠體現出某種進步，但回到亞洲范圍之內，就以12強賽為例，伊朗隊與韓國隊在各自小組中獲得25分與23分，而小組排名第三的阿聯酋隊僅僅只有12分，也就是伊韓兩隊一半左右的積分，且還是在最后時刻才勉強獲得小組第三，同組的伊拉克隊、敘利亞隊、黎巴嫩隊積分則更是只有9分、6分、6分。另一個小組中，沙特隊23分、日本隊22分，也是遙遙領先于其他對手，澳大利亞隊則是早早地鎖定了小組第三，阿曼隊是因為大局已定的形勢下，最后兩輪連續取勝才拿到了看上去較高的14分。盡管首輪賽事中，阿曼隊客場1比0擊敗了日本隊，但如同“誰家過年不吃頓餃子”，僅憑一場比賽的勝利就認定阿曼已經趕上了日本足球？顯然很不恰當。

再往前的2018年世界杯預選賽亞洲區12強賽中，出線的伊朗隊拿到22分，日本隊20分、沙特隊19分、澳大利亞隊19分，也是遙遙領先于對手；韓國隊則是拿到15分、以小組第二出線，則是因為中國隊、敘利亞隊在其中“攪局”。至于再往前的2014年與2010年世界杯亞洲區預選賽，因賽制不同，也就缺乏比較性，但是，最終代表亞洲參加世界杯的出線隊伍在亞洲區預選賽中的優勢也是相當明顯的。

在這種情況下，或許亞洲諸強中，一流隊伍有進步、一流與二三流之間的差距在加大，這才是更貼切的現實情況。而且，現在的問題是：四年后的北美三國世界杯賽上，亞洲將有8.5個席位，韓日澳伊沙這五強基本可以鎖定其中的五席，再加上本屆杯賽東道主卡塔爾隊，基本也可以鎖定其中一席，畢竟亞洲賽場完全不同于世界杯賽場，卡塔爾隊在本屆世界杯賽上發揮失常，并不等于其回到亞洲范圍內同樣會不堪一擊。所以，在亞洲最強的六隊各占據一席之后，剩下的2.5個席位供亞洲其他二三流隊伍爭奪。在這樣的形勢下，中國足球未必就“無藥可救”。這其實才是我們所需要面對與認清的現實與形勢！

中國的定位與坐標

中國足球這些年來的問題就是受到了太多的外界輿論左右，始終無法有一個清晰而明確的定位。就像這次卡塔爾世界杯賽之后，相信整個網絡、輿情會進一步全面看衰中國足球，因為作為平臺與網絡，它們所需要的是“共情”，尋求情緒而非理性上的共鳴。所以，回顧過去這些年來中國足球的發展，就是一張忽左忽右、過山車般的曲線圖，而且幅度之大令人難以置信，它所滿足的僅僅只是普通球迷或網民們的口味與情趣，至于是否符合中國足球發展的需求，則并不是他們所關心的。

可悲的是，作為中國足球的決策者，常常又被這種網絡極富情緒化的東西以及所謂的“輿情”所左右，做出的決策在更多的時候與中國足球發展本身并不相符，有時甚至還是背道而馳，僅僅只是為了平息網絡的情緒以及所謂的輿情。這才是當下中國足球發展最為艱難的現實。所以，中國足協這些年來就基本很難做到“定位準確”。就像2018年與2022年連續兩屆世界杯亞洲區預選賽中，中國隊都進入了最后的12強賽，以中國足球的現實乃至整個亞洲足球的現狀，能夠進入12強賽已算是天花板。但所謂的網絡民意并不認可，所以如今中國足球的從業人員就只能是“倒霉蛋”與“犧牲品”。長此以往，中國足球只能是趨之若鶩，讓越來越多的人遠離。

面對剛剛結束的卡塔爾世界杯賽，中國足球首先需要的不是那種情緒化的“反思錄”與投機性的他國足球“啟示錄”，而是更需要站在歷史的角度，將卡塔爾世界杯賽放入某一個較長的階段、甚至是放入歷史長河之中，才能夠更為清晰地看出事態的方向與發展，也才可能得出更切合亞洲足球現實的結論與判斷，也才可能給中國足球以準確的定位，進而明確具體的努力方向與目標。

職業足球說到底是精細化、科學化、系統化的一項工程，而且是一個社會化的全面改造過程。遺憾的是，眾多國人對足球的認知依然還是停留于“14億為什么選不出11個踢球的人”這個層次與階段，所以，這才是中國足球短期之內讓人看不到希望之根本所在，而不是足球水平的高低，因為當今中國社會只認成績，沒有成績也就不可能得到社會的認可，所謂的反思與啟示也都建立在如何盡快取得成績的前提之下。中國足球有救嗎？至少記者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