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門興格拉德巴赫憑什么還能繼續(xù)克制拜仁？主導上賽季德國杯第二輪那場5比0狂勝的瑞士前鋒恩博洛已在去年夏天離隊，而打拜仁時習慣性“開掛”，尤其是今季首循環(huán)交鋒時以19次成功撲救刷新德甲紀錄的佐默甚至在冬窗投敵了，就連總能欺負于帕梅卡諾的小圖拉姆也受到小腿傷勢困擾，不具備首發(fā)條件，加上法爾克的球隊上輪剛被新年開局4連敗的“爛隊”柏林赫塔4比1暴打，賽前人們實在找不到徘徊在積分榜中游的“馬駒”還能繼續(xù)讓拜仁吃癟的理由。

門興向冬窗轉會拜仁的佐默送上告別禮物。

但比賽踢了僅僅8分鐘之后，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就突然從天而降——主裁判韋爾茨向于帕梅卡諾亮出了直接紅牌！結果在將近整場都以10打11的情況下，拜仁又一次敗走普魯士公園，以一場2比3結束4連勝與連續(xù)20場正式比賽不敗的勢頭，吃到今季僅僅第2場敗仗。繼首循環(huán)那場1比1賽后怒噴主裁判丹尼爾·施拉格“每一次五五開判罰都有利于門興”之后，氣急敗壞的納格爾斯曼又一次沖著裁判發(fā)飆，甚至將以韋爾茨為首的裁判組形容為“一群軟蛋”。如此失態(tài)，足見納帥“壓力山大”，因為周日才登場的柏林聯(lián)盟很有可能在一周后的天王山之戰(zhàn)到來之前奪走拜仁的頭把交椅。

裁判：判決屬于“灰色地帶”

毫無疑問，于帕梅卡諾的紅牌奠定了這場比賽的基調(diào)。這是拜仁在德甲歷史上第2快的紅牌，僅次于馬庫斯·巴貝爾在1997年10月對斯圖加特一戰(zhàn)的4分鐘染紅。納格爾斯曼之所以要炮轟裁判，自然也是因為這個判罰。當時本·塞拜尼后場長傳發(fā)動反擊，普萊亞反越位迅速前插，比同胞于帕梅卡諾快了不到一個身位。即將觸球之際，普萊亞聰明地稍微降速卡住了于帕的行進路線，于帕被迫做了一個閃躲動作，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觸碰到普萊亞，導致普萊亞失去平衡，踉蹌倒在禁區(qū)內(nèi)。

于帕梅卡諾盡管已盡可能避免與普萊亞接觸，但還是難逃一劫。

由于于帕是最后一名防守球員，而且兩人接觸的地點是在禁區(qū)外，主裁判韋爾茨第一時間吹罰犯規(guī)并掏出直接紅牌是正常反應。問題在于，幾個角度的慢鏡頭都可以清楚地看到，于帕梅卡諾與普萊亞的身體接觸極其輕微，只是右手拍了（甚至可以說是摸了）普萊亞右肩一下，軀干和腿部是沒有接觸的，是否足以導致普萊亞摔倒存在爭議。當事人普萊亞表示：“于帕梅卡諾在高速狀態(tài)下輕輕拉了我的肩膀一下，這導致了我摔倒。我為什么要假摔？我不摔倒的話就是單刀了。”

韋爾茨在比賽翌日出席一檔電視節(jié)目時詳細解釋了自己的判罰依據(jù)，“門興球員在禁區(qū)前沿跑到了拜仁球員跟前，兩人產(chǎn)生了接觸，繼而失去了平衡，盡管他還想繼續(xù)向前跑。前鋒想要進球，他單刀面對門將，為什么要主動摔倒？”韋爾茨指出，于帕與普萊亞肩膀的接觸“是決定性依據(jù)”。

韋爾茨8分鐘就直接紅牌罰下于帕梅卡諾。

確實，在高速跑動的狀態(tài)下，即便再輕微的身體接觸也會很容易影響到身體平衡。但另一方面，足球本來就是允許身體接觸甚至激烈對抗的運動，如此輕微的接觸真的足以構成犯規(guī)嗎？前國際級裁判金赫費爾就指出：“我認為這不是紅牌。VAR應該讓裁判去看一下監(jiān)視器。通過回放，你可以看到于帕梅卡諾并不構成犯規(guī)。足球是一項有身體接觸的運動，不是每一次接觸都是犯規(guī)。”為什么韋爾茨當時沒去看一遍錄像？他說：“我當然跟VAR溝通過，但他無法給我提供其他畫面。這是一個處在灰色地帶的判決，跟視頻證據(jù)完全沒有關系。”

納格爾斯曼失言遭調(diào)查

看到這個判罰，勒沃庫森隊長赫拉德茨基或許會第一時間罵臟話。僅僅兩天前，這位芬蘭國門在與摩納哥的歐聯(lián)杯比賽中就吃了身體接觸不犯規(guī)的虧。當時他在門前接隊友回傳后向右轉身想要傳球，結果被恩博洛（沒錯，就是上賽季幫助門興打爆拜仁的那位）從側后方結結實實地撞了一下，踉蹌摔倒的同時還不幸把球碰入了自家球門，而當值的以色列裁判格林費爾德竟然沒有吹犯規(guī)，進球有效！

恩博洛對赫拉德茨基如此結實的撞擊并不構成犯規(guī)。

如果恩博洛如此用力地撞倒赫拉德茨基都不是犯規(guī)，那么憑什么于帕如此輕微的動作就是紅牌？這就難怪納格爾斯曼會暴跳如雷了，“于帕非常輕微地拉了普萊亞一下，普萊亞的肩膀甚至都沒有動一毫米。那不是紅牌。我想讓他（韋爾茨）在賽后跟我說，‘好吧，那是個很棘手的判罰。’但他并沒有承認。每個人都可以犯錯，沒問題，我當教練也會承認自己犯錯。這就是為什么那里有屏幕可以讓你事后回看。”于是從裁判休息室走出來之后，納帥才會在混合采訪區(qū)內(nèi)罵罵咧咧道：“這是個笑話，他是在玩兒我？！我的天啊，我的天啊，一群軟蛋！”

不過稍微冷靜下來之后，納格爾斯曼意識到自己言行過火了。他很快就在推特上公開道歉，“情緒是運動的一部分。由于這張紅牌，我要在賽后發(fā)泄。然而，我要為自己的措辭向韋爾茨以及他的團隊道歉。很不幸，我過火了。”韋爾茨表示自己并沒有聽到納帥離開裁判休息室后說了什么，也沒有披露兩人在面對面時說了什么，“他情緒很激動，但沒有出言侮辱。更衣室里發(fā)生的事情就留在更衣室內(nèi)。下次我們還是會照常見面，握手和聊天。”盡管韋爾茨沒有打納帥的小報告，但德國足協(xié)還是在比賽翌日宣布對此展開調(diào)查，要求納帥對自己的賽后言行作出書面陳述。

納格爾斯曼下半場因為抱怨判罰被韋爾茨黃牌警告。

早在本賽季前半程，尤其是源于主場打平門興的那段連續(xù)4輪不勝期間，拜仁在判罰上就已經(jīng)吃了不少虧。當時球隊上下就有過不少抱怨，在媒體和球迷當中也引發(fā)過熱議。偏偏再碰門興的時候，判罰爭議又起，吃大虧的還是拜仁。如此巧合，著實令人不得不懷疑門興是不是真的擁有某種克制拜仁的神秘力量。體育董事薩利哈米季奇就說：“這已經(jīng)不是最近幾周我們第一次（在裁判身上）吃虧了，而今天是最高潮！”但不要忘了另一個事實是：上賽季做客門興的德甲揭幕戰(zhàn)，于帕最后10分鐘2次禁區(qū)內(nèi)放倒小圖拉姆都僥幸逃脫了點球判罰，否則拜仁大概率無法拿到1比1的平局。反正加盟拜仁以來，于帕每一次碰上門興都會出問題，極其邪門。

重蹈大輪換覆轍

紅牌真的是導致拜仁在納格爾斯曼任內(nèi)5次對門興難求一勝（2平3負），并且在德甲歷史上第28次輸給門興的全部理由嗎？當然不是。薩利就說，即便10人應戰(zhàn)也應該踢得更加投入和拼命。而納格爾斯曼則表示：“我認為我們其實在前7分鐘就可以決定比賽，在紅牌之前。一部分的責任屬于我們自己。”

似曾相識？上輪客場3比0大勝波鴻賽后，納帥也曾表示：“前6分鐘內(nèi)，我們就必須打成2比0或者3比0了，我們有很好的機會。”這樣的表態(tài)有夸大其辭之嫌，但也明顯透露出納帥對于球隊未能從比賽一開始就立即進入狀態(tài)感到不滿。于帕這張紅牌的出現(xiàn)，恰恰就是因為入局太慢被門興偷襲所致，而施廷德爾第13分鐘就利用任意球機會首開紀錄也是如此。

施廷德爾第13分鐘為門興首開紀錄。

進入狀態(tài)慢的原因是什么？一大原因應該是周中剛打完一場歐冠大戰(zhàn)，納帥承認：“與巴黎的比賽之后，我們?nèi)鄙倭艘稽c能量。”無獨有偶，拜仁本賽季第一次輸球，即去年9月中旬客場0比1負于奧格斯堡，也是在一場歐冠大戰(zhàn)——主場2比0擊敗巴塞羅那之后。

除了大部分球員的狀態(tài)經(jīng)歷歐冠的高潮過后不夠興奮，納格爾斯曼自己的輪換以及臨場調(diào)整也要背鍋。本場他輪換多達5人，德利赫特、坎塞洛、薩內(nèi)和穆西亞拉輪休，在巴黎進球的科芒因小腿輕傷休戰(zhàn)，布林德、阿方索·戴維斯、赫拉芬貝赫、格納布里和托馬斯·穆勒取而代之。如此大幅度的主動輪換，納帥已經(jīng)很久沒做過，似乎說明了確實有相當一部分主力經(jīng)歷周中激戰(zhàn)后身體狀態(tài)不理想，亟需休息。但問題在于，接下來兩個周中都是沒比賽的，有充足的休整時間，先咬牙把“克星”拼下來真的不行嗎？

戴維斯第35分鐘助攻舒波-莫廷扳平1比1。

而且納帥似乎忘了，他上一次如此大幅度主動輪換后就出了大問題。那是去年9月初客場2比0戰(zhàn)勝國際米蘭之后，他在主場對保級隊斯圖加特時輪換了6人，結果比賽踢得異常艱難，最后時刻還被對手點球絕平2比2，吞下聯(lián)賽3連平的苦果。當時就有不少聲音批評納帥輪換幅度過大，例如拜仁前隊長埃芬博格就認為，輪換一兩個人就夠了，可以等踢到60到65分鐘后再安排個別主力下場休息，“我不會像他那樣輪換6人，因為成績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

如此對待穆勒如同玩火

此番大輪換的效果也無法令人滿意。冬窗加盟以來第一次首發(fā)的布林德，沒有抓住機會證明自己配得上在對巴黎的次回合頂替帕瓦爾出場。面對即便多打一人也專注于反擊的門興，荷蘭老將暴露出了速度慢的硬傷。而門興打進第3球的那次反擊，正是源于他在中圈附近的處理球失誤。第一次在德甲首發(fā)的赫拉芬貝赫除了紅牌之前的一腳射門被埃爾韋迪擋住之外，就幾乎沒什么存在感，未能用自己出色的持球能力幫助球隊彌補人數(shù)劣勢，半場休息時就被換下。

穆勒踢了16分鐘就成為了戰(zhàn)術調(diào)整的犧牲品。

更倒霉的是穆勒。繼在巴黎直到75分鐘才替補出場后，拜仁隊副本場淪為紅牌的直接犧牲品，只踢了16分鐘就因戰(zhàn)術調(diào)整需要被坎塞洛換下。這是穆勒在德甲第159次被中途換下，刷新了賽事紀錄。對于像他這樣德高望重的球員，如此早就被換下無異于一種羞辱，也令外界費解。那種局面下，不是更應該換下在開場的三中衛(wèi)陣型中踢右翼衛(wèi)的格納布里，或者資歷最淺、作用最小的赫拉芬貝赫嗎？納帥解釋說：“這是個糟糕的決定。我也替托馬斯感到抱歉。我們必須極其迅速地做決定。我們決定需要最快的速度，而且在定位球當中也需要舒波-莫廷。這里有很多因素，但并非針對托馬斯。”

即便納格爾斯曼有再多的合理解釋，也無法掩蓋一個愈發(fā)明顯的事實：穆勒在他的戰(zhàn)術體系里已經(jīng)可有可無。在尼科·科瓦奇手下，穆勒也一度失寵，還因此公開抱怨過。不重用且不會用穆勒，也成為科瓦奇任內(nèi)的一大“罪狀”，尤其是當穆勒隨即在弗利克手下煥發(fā)第二春之后。那么，現(xiàn)在穆勒與納帥關系如何呢？在巴黎坐板凳之后，穆勒似乎心情還不錯，畢竟球隊贏得了一場關鍵勝利。而在普魯士公園被早早換下之后，他也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不悅，下場時還主動跟納帥擊掌示意。

替補出場的小圖拉姆打進鎖定勝局的第3球。

此前因解雇門將教練塔帕洛維奇一事，納格爾斯曼與隊長諾伊爾之間的關系已瀕臨破裂，后來所謂的兩人對話與和解效果如何，我們無法立即得出答案。在這種背景下，納帥本該借助穆勒的力量，重新在更衣室和球迷中鞏固自己的威望，至少不應該開辟新的“戰(zhàn)場”。而如今他的做法，除了戰(zhàn)術層面的理由外，無疑會給人以急于跟前朝劃清界限的感覺。卡恩和薩利都信任和支持他不假，但納格爾斯曼的做法，多少有點像在玩火。

如此“整活”真有必要？

除了早早換下穆勒令人看不懂，納格爾斯曼隨后的進一步調(diào)整也值得商榷。在于帕罰下，拜仁被迫改成了四后衛(wèi)，換上坎塞洛也是出于這個考慮。戴維斯憑借速度優(yōu)勢沿左路狂飆后助攻舒波-莫廷扳平1比1，使得這個災難般的上半場有了一個理想的結果。

考慮到10打11，而且比賽條件不甚理想（體能不如對手、場地濕滑），拜仁完全有理由滿足于平局，進一步鞏固防守再伺機反擊，結果納帥在中場休息后反而想要一口吃下對手，用薩內(nèi)和穆西亞拉換下赫拉芬貝赫和格納布里，將四后衛(wèi)又變回三中衛(wèi)。坎塞洛與戴維斯的位置都非常靠上，實際上只剩3名后衛(wèi)，而且還讓基米希后撤扮演自由人的角色，相當玩命。假如基米希抓住下半場剛開場的機會遠射破門，這或許會是一步天才般的妙棋，但后來的場面卻證明這樣踢太過于冒險，而且正中門興下懷，后2個丟球都跟后防人手不足有直接關系。

納格爾斯曼一系列排兵布陣的決定充滿槽點。

踢了一個小時后，納帥又換上德利赫特和特爾，讓基米希回到了中場。即便有長時間少打一人這個客觀因素，納帥真的有必要這樣“整活”嗎？其實在一場比賽中一再變陣并多次調(diào)整某位球員的場上位置，一直以來都是納帥的重要標簽。早在執(zhí)教霍芬海姆的時候，他就以此出名，但手下大將克拉馬里奇曾公開抱怨過：“我們在比賽中變陣太過于頻繁了。我們根本就沒做好準備。我們可不是機器人，而是人類。在很多場比賽里，我有時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踢的是什么位置。”克拉馬里奇當年這番抱怨，或許也會是個別拜仁球員如今的心里話。

這僅僅是拜仁本賽季第2場失利，但換一個角度去說，拜仁在冬歇期后6輪聯(lián)賽只贏了2場，已經(jīng)丟掉了9分之多，此前的3連平危機死灰復燃。而一周之后，柏林聯(lián)盟就會上門挑戰(zhàn)，對于拜仁和納帥的壓力可想而知。重返普魯士公園與門興球迷道別的佐默表示：“這是一次打擊，但我們必須消化掉，然后向前走。這場比賽跟我們對著干，如今我們要去復盤，然后迅速地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