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特約記者 楊健

一句社媒評論，招來一張停職罰單？

身為BBC《比賽日》的核心主創，球員生涯從未吃過紅黃牌的“足球紳士”萊因克爾，卻首次在主持生涯吃了罰單。由于批評蘇納克政府禁止難民入境政策，萊因克爾被BBC暫時停職，直至雙方在社媒表達尺度上達成一致。

這場不期而至的風波，在周末引發嚴重的連鎖反應：被迫緘默的萊因克爾重返球場觀眾席，《比賽日》則開了天窗，平日與萊因克爾搭檔的名宿團集體抵制錄制，英超球員們則拒絕接受采訪，整齊地站在萊因克爾一邊。BBC會就此收回成命嗎？

嘴仗招致停職

3月7日，英國新任內政部長蘇埃拉·布雷弗曼表態稱，首相蘇納克領導的政府計劃制定一套禁止非法抵達英國的人申請政治庇護的解決方案，以解決乘坐小船穿越英吉利海峽的難民不斷增加的問題。

隨后，萊因克爾在推特上對此進行了批評：“這是一項針對最弱勢人群的不可估量的殘酷政策，其用詞與德國在20世紀30年代使用的語言并無不同。”萊因克爾支持難民入境絕非“口嗨”，此前，他曾邀約難民到自家豪宅做客，也多次解囊捐款。

但同樣慣用社交媒體的布雷弗曼，不甘示弱立馬還嘴，稱萊因克爾“淡化了大屠殺這一難以言喻的悲劇”，因為“她的丈夫也是猶太人”。兩人的嘴仗，迅速升級為政壇、體壇多位名人的爭論，一時吵得不可開交。身為萊因克爾東家的BBC，主動在站隊游戲里下場。常和萊因克爾互發短信的好友丹尼·沃克，率先爆料BBC讓前者暫時停職，離開熒幕。

BBC發言人旋即證實：“我們最近與萊因克爾和他的團隊進行了深入討論，我們認為他最近的社交媒體活動違反了我們的準則。BBC已決定，在我們就他使用社交媒體達成一致和明確立場之前，他將退出《比賽日》。”

身為《比賽日》臺柱子，自1999年加盟至今，24年來萊因克爾抑揚頓挫的語調和幽默的風格，早已和節目高度綁定；而2016年為慶祝“藍狐奇跡”，出身萊斯特城的萊因克爾只穿一條運動短褲亮相，更是主持生涯名場面。而今，身為BBC打工皇帝的萊因克爾，每季能領走135萬英鎊薪水，放眼英超也不算低。作為最擅長使用社交媒體的老一輩球星，這位1986世界杯金靴僅在推特就有多達880萬粉絲。身為意見領袖，政治立場偏左且金句不斷的萊因克爾，顯然不乏擁躉。

這也不難理解，為何BBC宣布撤下老萊后，保守黨和工黨的反應甚至比當事人更激烈。前英國文化大臣約翰·惠廷戴爾表示：“萊因克爾的停職是無法避免的，他有權表達觀點，但他是BBC薪水最高的員工，這兩件事可能無法兼容。”而前工黨公關顧問阿拉斯泰爾·坎貝爾看法正好相反：“我擔心這件事是英國右翼威權主義蔓延的后果。”蘇格蘭第一部長尼古拉·斯特金更表示：“作為公共服務廣播的堅定支持者，我希望能夠為BBC辯解，但讓加里停職的決定是不可辯解的。這是屈服于政治壓力的結果。”

一邊倒聲援

萊因克爾遭遇停職，身兼晚輩、同行和搭檔三重身份的伊恩·賴特和阿蘭·希勒，第一時間宣布不會出席本周六的《比賽日》。隨后，本不在周末出鏡之列的前曼城后衛理查茲，也在社媒發聲退出節目。“我們會團結一致。如果他們趕走了萊因克爾，我也會離開。”同為BBC員工、但主持另一檔節目的前國腳耶納斯，也加入“罷工”：“我不打算參加明天的《比賽日》，如果我是欄目的主持人，我也會說不。”此后，BBC主持人亞歷克斯·斯科特、凱利·薩默斯和杰森·穆罕默德，也集體決定退出周末的足球節目。

由于《比賽日》另一位主持查普曼本周有其他工作任務，這也意味著，周末BBC所有足球節目將全部“空巢”，無人在崗。對此，BBC體育總監芭芭拉·斯萊特只得在郵件中展開安撫攻勢：“我們理解這對BBC體育和自由職業社區的工作人員來說有多不安，也理解這個問題所產生的強烈感情。如果你對自己的角色有任何具體問題，請聯系你的部門經理。”這樣基于職業而非情感的發聲，著實不足以讓主創們回心轉意。

比起仗義的同行，更廣泛的支持顯然來自于球場。本輪英超揭幕戰，伯恩茅斯和利物浦一致同意拒絕接受BBC采訪，并得到了其余18隊的響應，甚至連英超聯盟也站在球員一邊。

“加里·萊因克爾曾是一名偉大的足球運動員，也是一名有才華的主持人。我希望目前萊因克爾和BBC之間的情況能夠及時得到解決。但這應當是他們的問題，而不是政府的問題。”身為難民爭議始作俑者，蘇納克在11日終于發聲，但他重申英國政府政策的正當性：“作為首相，我必須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但也理解不是所有人都會贊成。”

萊因克爾用行動回應了首相的表態，周六下午萊斯特與切爾西之戰，一襲風衣、黑框眼鏡的萊斯特傳奇出現在主隊貴賓區，一道亮相的還有他的偶像兼前國家隊隊友彼得·希爾頓，他入場時得到了球迷熱烈的掌聲。

而就在迷你“雙藍會”打響之前，BBC開了59年來節目中既無主持、也無嘉賓的先例。當晚的《比賽日》被削減了1個小時，只剩20分鐘，演播室評論環節全免，比賽集錦也沒有解說；而另兩檔節目《足球焦點》和《最終比分》，則雙雙停播。

歸位or跳槽？

在尷尬的“默片”事件后，已成千夫所指的BBC不得不打破沉默。總裁蒂姆·戴維表示，“我們擁有世界上最好的體育廣播公司。我們想確保他能回來直播，我們一起努力實現這一目標，我正處于傾聽模式，每個人都希望看到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然而，戴維拒絕透露是否和萊因克爾溝通過，目前只想“冷靜地化解這一情況”。但他同時強調，“加里是這一行的頂尖人物，這一點毋庸置疑。”

正如頂級球星永遠是球市甲方一樣，在足球解說和評論界，身為頂流的萊因克爾同樣進退自如，倘若老萊鐵心去職，損失更大的顯然是BBC。《每日郵報》記者馬特·休斯爆料，BT體育希望萊因克爾成為他們下賽季重組的足球部門的頭牌。

在被華納兄弟收購后，BT體育今夏將更名為TNT體育，資方正在尋覓人才，萊因克爾被認為是首選。目前，TNT已拿到2季英超和4季歐冠的直播權，而多個次級聯賽的版權也在洽談之中，比起BBC，TNT主要集中在周末的工作量并不比《比賽日》更重，而相對寬松的氛圍，更是吸引萊因克爾的重要砝碼。

然而，比起萊因克爾的前程無憂，體育圈人士應該對政治保持何種態度，或許更值得討論。2020年，萊因克爾與BBC續約5年，而遵守BBC自稱的“公正原則”是合同一部分。天空體育首席體育記者索爾赫克爾透露，新聞和時事記者在發表評論時，邊界非常嚴格，而供職體育部門的萊因克爾有更多自由。但避免讓供職媒體陷入爭議，也是身為名人兼頭牌的老萊應該遵守的準則。

但問題在于，從英國脫歐至今，立場讓兩黨都不待見的BBC，奉行的“政治正確”早已多次吃癟，撞上槍口的萊因克爾不是第一個，也注定不會是最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