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勤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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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Bea在意大利參加足球訓練已經足足3個月了。每周二和周四傍晚訓練，時長一個半小時，風雨無阻。

現在我也跟著她養成了自己的習慣。她在球場里訓練，我在球場邊的長凳上或者附近的商業中心找個角落上語言課，周二羅馬尼亞語，周四希臘語。我的學習進展很小，既沒有特定的目標，也沒有時間在課后復習或練習，只是覺得不想在球場邊刷手機度過90分鐘，想找點不了解的內容，在日常生活里換個腦筋。

由于Bea屬于7-9歲年齡組，這個組別還沒有聯賽，周末就沒有事了。但在12月的第二個星期五，俱樂部女足負責人毛羅突然群發了一條消息，他說周六有一個叫做“UEFA Playmakers”的活動，是一堂足球訓練課。在佛羅倫薩的第一站就是本俱樂部，所以希望大家都來參加。

由于近期家庭成員輪流感冒，我對Bea說，如果她周六上午身體不舒服，我們就不去。早上我聽見她比較嚴重的鼻塞，便沒有叫醒她，但她自己起來了，堅持要去。

在俱樂部，小女孩們圍在小池塘周圍看烏龜。如果說這家充滿平民氣息的俱樂部有什么特別，那就是走進大門以后小池塘里住滿了烏龜。一個穿著意大利足協外套的女教練來了，她招呼了一下，孩子們就跟著她進場了。

我能意識到這是一堂很特別的訓練課，盡管家長們距離很遠，聽不清球場里具體在發生什么。女教練說一會兒話，孩子們會大笑起來，然后開始歡天喜地地訓練，之后又這樣重復了幾次。雖然和平時的訓練在內容上是相似的，但氣氛和形式又有所不同。

平時Bea所在球隊的一男一女兩名教練，都在附近很認真地聆聽和觀摩，很明顯他們也在接受培訓。有時候我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詞語，例如“艾爾莎”，我知道球隊里沒有任何人名叫艾爾莎。

在場邊呆了一陣，因為佛羅倫薩冬日上午的氣溫很低，我還是去了俱樂部的小餐吧補充能量。那里也是俱樂部的社交區域，人來人往，做咖啡和收銀的時常是兼職的運動員或者教練。我問了其中一個了解俱樂部足球項目的人，才知道原先對playmaker理解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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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playmaker，我首先想到的是皮爾洛、哈維、里克爾梅，或者籃球運動員里的庫里等人。但訓練課的名稱使用的是雙關語，play是戲劇，在這里特指歐足聯從2020年開始為女足啟蒙設計的項目。通過和迪士尼合作，讓女孩們在訓練過程中圍繞一些迪士尼人物進行角色扮演，例如《冰雪奇緣2》里的艾爾莎，或者《超人總動員2》里的人物。

這個項目包括對5-8歲女孩的線下示范培訓，以及對女足教練員的線上課程培訓。對于Bea來說，能參加一次這樣的訓練確實是珍貴的機會。帶她們這堂課的意大利足協特派教練員明顯擁有豐富的經驗，她問過一圈十幾個球員的名字，之后就立即記住并且總是叫得出來。

我回到場邊的時候，訓練已經進行到最后的分組比賽部分。之前我看過很多次Bea球隊訓練的分組對抗，由于很多女孩都是第一年學踢球，整體松散的情況很常見。奇怪的是，這位足協特派的女教練一邊擔任裁判，一邊把交戰雙方都指揮得特別好。其實我也沒有聽見她進行細枝末節的指揮，更多是鼓勵，分組對抗的兩撥女孩都踢得很緊湊，完全沒有平日的松散。

結束的時候，教練又把孩子們叫到一起。她講完話以后，孩子們也是笑得很開心，然后一起大聲地喊加油，好像也喊了一個迪士尼人物的名字，就這樣快樂地結束了這堂歐足聯送來的訓練課。

看到這里，你們或許會猜想，Bea出來以后會跟我講《冰雪奇緣2》或者《超人總動員2》。

我也是這樣猜測的。

然而，她很開心地告訴我，“爸爸，今天這名教練教我們梅西和C羅的帶球了！”然后她開始模仿踩單車的動作。

我不清楚，是這位教練員有意削弱了迪士尼、凸出足球偶像的影響力，還是梅西和C羅在足球場上的號召力就是大于艾爾莎？總之，我還挺高興是梅西和C羅贏了，以我的腦回路，要把《冰雪奇緣2》和足球結合一起，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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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足運動最近幾年在意大利的發展有多快，今年帶Bea去踢球，我也算是親眼見證了。

Bea已經在同一個俱樂部練了兩年少兒籃球。1年前我們在俱樂部里看到了女足少兒班招新的海報。海報上說，俱樂部新創的女足項目由意大利足協提供資助，免注冊費用。

免費當然有吸引力。在意大利，少兒籃球和足球一年的訓練費用都是300歐元左右。不過當時Bea已經參加了其他課外活動，所以沒有立即加入足球班。

到了今年，少兒籃球的訓練不再那么適合她了，因為每周有兩次訓練是男女合練，而同齡的男生在身體對抗里優勢過于明顯，所以她只參加每周1次的女子籃球訓練，另外有兩天剛好可以去女子足球班訓練。

短短兩年間，俱樂部的女足從無到有，已經成為擁有超過100名注冊球員的部門，包括多個年齡段的梯隊。免注冊費的優惠已經沒有了，但一年300歐元的費用同樣值得，現在的小孩從一開始學球就享受優質的人工草皮，Bea可能很難有機會見識到她媽媽17年前在米蘭踢球時的那種泥濘沙土地。

同時參加足球和籃球班，Bea很明確地告訴我們，她更喜歡足球。這就引發了一個新的擔心：在佛羅倫薩這樣一個國際知名旅游城市，經過新一輪通貨膨脹之后，我們帶兩個娃明顯感到經濟負擔很重，想要換去一個規模更小、物價更低的城市。但是，小地方有類似這樣的女足俱樂部嗎？

在網上搜索了一下，結果令人驚訝。在我們計劃前往的3萬人口規模小城市，竟有3家俱樂部擁有意大利足協認證的女子足球培訓資質。這樣的密集程度，可見女足近年來在意大利出現了爆炸式的增長，遍地開花。要知道在2010年我們從米蘭到佛羅倫薩的時候，女足在佛羅倫薩簡直就是一件邊緣到極致的事情。當然，當時的米蘭也不能說有多么發達，只是因為米蘭是百萬人口的大城，所以參與人數更多。實際上一切都是簡陋的，我也做過球隊義工，兼任領隊和門將陪練。

有時候，一些看上去沒啥前景和希望的事情，突然之間規模壯大，甚至媒體都沒來得及去解讀這種現象，這可以讓人體會到一種欣欣向榮的感覺。Bea所在的同樣是業余俱樂部，人們因為愛好聚集在一起，我再度證實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看法：足球的發展根本不是錢的問題，很多人為之付出熱情才是關鍵，這一點讓我反復體會到這項運動的美好。

本文原載于第905期《足球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