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駐西班牙記者 武一帆

2025年1月19日，皇馬發布官方通告：由于沒有其他候選人參與主席選舉，弗洛倫蒂諾·佩雷斯將在未來4年繼續擔任俱樂部主席職務，直到2029年。弗洛倫蒂諾連任，沒有盛大的典禮，沒有高朋滿座，有的只是年近八旬的老翁再一次與時代大潮追逐和抗衡的宏大展開。

無人競爭，為何？

倒也不是毫無表示。皇馬5比1大勝薩爾茨堡，為晉級歐冠下一階段邁出堅實一步。不過這樣的比賽，肯定不是佛爺日常工作的重點。自媒體有消息說，恩德里克和居萊爾的去留問題，也要佛爺開會商議，這也太把老人家的時間精力不當回事了。可以說，甚至連維尼修斯和安切洛蒂的前途，在佛爺未來4年的整體規劃中，都只是一些雖然重要，但并非最重要的章節。

這是佛爺掌舵皇馬的第24個年頭，要趕超伯納烏的35載主席生涯恐怕很難實現，因為真到那時，弗洛倫蒂諾將是89歲高齡。其實在過去2個任期內，弗洛倫蒂諾取得的成就已經在各個方面趕上或超過老主席，最有說服力的就是7座歐冠獎杯。未來4年以及更遠的未來，皇馬仍會向著相同的目標努力，只要弗洛倫蒂諾還在，就沒人質疑皇馬在足球界的統御地位。可如果佛爺有一天不在這個位置了……

話說回來，為什么從來沒有人站在競選擂臺的另一個角落來挑戰弗洛倫蒂諾的主席地位？是不想，還是不能，或是佛爺不讓？不想是不可能的，誰不想成為足球史上最成功俱樂部的當家人，隨手簽下自己最喜歡的球員？問題是，以佛爺的成就和威望，其他候選人現階段只能看戲。然后是能力。按照俱樂部憲章，皇馬主席和董事會要能拿出俱樂部年度預算的15%作為掌權的財務擔保，按照今年的數字大約是1.5億歐元。換句話說，選皇馬主席和選美國總統其實差不多。你本人可以是草根，但你背后必須要有富可敵國的財團支持。當然，像佛爺這樣自己就是大財主，就更好了。

最后一點，佛爺是否允許出現競爭者。目前皇馬會員對佛爺的支持度沒法在票選中體現出來，因為程序沒進行到這一步就已經出結果了，但可以設想一下大家對佛爺繼續當家的支持度有多高。除非佛爺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不足以繼續擔任這么重要的職務，或是他在任期內出現無敵巨大的失誤導致皇馬受到巨大損失，其支持度才有可能動搖。在具備這樣的外部條件背景下，任何想取而代之、“讓皇馬再次偉大”的人，不但要籌集到幾億歐元擔保金邁進門檻，還要拿出一套足以讓所有人都信服的計劃，才有可能收獲會員支持。

繼任者，已有眉目？

所以外界寧可相信佛爺要培養一個接班人，也不相信他在等待一個挑戰者出現，因為后者面臨的要求太苛刻了，后輩中沒幾個人夠標準。真不是小瞧如今歐洲的中青年，美國和東亞，大把50歲以下的成功人士、億萬富翁，無不是新時代尖端產業的領軍人物，造火箭的人在造電車，造電車的人在造手機，造手機的人又在造AI。他們挑起現在的大梁，也撐起了未來的天空。但在歐洲，尤其是西班牙，依然是Old Money（“老錢”，傳統財閥）的天下。西班牙首富、88歲的阿曼西奧·奧特加是服裝集團Inditex（印地紡）的老板，在福布斯榜單上一騎絕塵，第2位是他的女兒。往后排的富豪們不是能源、基建、傳統制造、零售就是金融投資領域，大多七老八十，比較年輕的也是豪門成員。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西班牙足球迎來一波時代弄潮兒的大爆發，各路政商混雜的英雄好漢或大亨通過控制和發展一家球會實現自己的目的。弗洛倫蒂諾已經算是那一波熱潮中入局晚、成事也晚的年輕人。而他抓住了幾次時代脈搏，將自己和皇馬的利益牢牢綁定，成就彼此。他的ACS集團是當今世界最大的建筑承包商。為什么皇馬如此鐘情于來自不同國家的足球人才，反而對自家青訓越來越冷漠？因為這樣的政策對皇馬和佛爺而言，都意味著市場與合作機遇。

眼下足球世界面臨著另一次改革甚至是革命，表面看是賽制和規則，背后是各路資本在爭奪控制權。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歐洲本地的“老錢”正在失去主導地位，歐洲也并沒有等來新興資本崛起，老歐洲的足球面臨外來資本的全面沖擊。無論西甲主席特瓦斯還是皇馬的佛爺，都不斷強調西甲和英超的差距正在被無情地拉大，因為英超已經有大半俱樂部被外來資本控制，不愁錢花，有足夠多的余錢鞏固現有市場。

當然，特瓦斯和佛爺的立場不同，想到的應對策略也完全不同。特瓦斯想在現有框架內增強西班牙足球的競爭力，佛爺想到的則是打破現有格局，建立一套分配更平均的新體系，也就是“歐超”。但兩者推動改革的原動力，都是外來資本，具體說，是不斷向歐洲滲透的美國資本。如何借美國資本玩轉足球，又不讓手里這些家底被美國人完全控制？問題依舊在于，歐洲中青年一代成長于安定祥和的社會環境，擅長形而上學的討論，然而在商戰場上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佛爺眼下肯定不能放權給任何人，伯納烏工程和歐超，尤其是他起手的大計劃，工程尾款沒結呢，歐超計劃也還停留在紙面上。在這兩件大事有下文之前，他不敢松手，當然，現在也沒人敢接這么大的盤子。不過，他的接班人必然要在這幾年培養。一個隱藏在幕后，但最近被媒體反復提及的人就是阿納斯·拉格拉里，一位年輕的摩洛哥裔金融專家。

阿納斯·拉格拉里就像是佛爺的干兒子，雙方不論是家族之間的生意往來還是私人關系都非常緊密。阿納斯進入銀行投資領域，為佛爺解決了很多融資、債務方面的難題，直接參與了伯納烏改建的引資、“第六街”等公司的招商入股以及歐超計劃。實際上，阿納斯長期擔任總裁的Key Capital（關鍵資本集團），就是歐超創始公司A22的實體，兩家公司在同一棟樓里。阿納斯現在成立了自己的投資咨詢公司，專注于皇馬以及歐超相關的資本運作。他的妻子扎拉也在皇馬俱樂部任職。

總體而言，阿納斯相信，皇馬出讓股權給國際合作伙伴，進行公司化經營管理，是未來的唯一出路。不過重要的一點是，會員選出的董事會仍保持主導地位，就像德甲的“51%原則”那樣。不過，一個是玩金融的后輩，滿腦子自由資本市場，一個是經歷過幾次危機考驗，對財務審核標準極高的實業大亨，這個路該怎么鋪，這個班該如何接，會不會佛爺前腳退休，阿納斯后腳就弄出“風浪越大魚越貴”的橋段，恐怕這要在4年后，甚至更遠的未來才能看到。眼下，皇馬還是弗洛倫蒂諾·佩雷斯的天下，“歐超”還是一團被關在爐子里的小火苗，伯納烏球場還要面對有關噪音和停車場的法律條款限制。弗洛倫蒂諾還有很多難以滿足的愿望，也要面臨很多亟待解決的實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