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勤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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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地利足協在維也納郊區阿斯佩恩的新訓練基地即將完工，國家隊在2026世界杯預選賽H組中勢頭良好，4戰全勝，極有希望以小組第一出線。然而，足協主席普羅爾清楚，主帥朗尼克對現狀并不滿意。

67歲的朗尼克執掌奧地利國家隊，是他教練生涯的重要一站。2012年起，他作為紅牛足球總監推動萊比錫紅牛從地區聯賽一路升上德甲，也讓薩爾茨堡紅牛統治奧甲。他的青訓理念塑造了奧地利足球的基礎，2024歐洲杯上那支令人驚艷的奧地利隊幾乎都是“朗尼克的孩子”。然而，他看到了危機：不少主力已過巔峰，在俱樂部不再是核心，新的人才儲備有限。

普羅爾透露，8月20日歐冠資格賽最后一輪，奧甲冠軍格拉茨颶風前往北極圈客場挑戰挪威冠軍博德閃耀。朗尼克在比賽開場前就打來電話。他看到博德閃耀首發陣容里有9名本土球員，而格拉茨颶風只有兩名奧地利人。更令他頭痛的是，這兩人都希望為別國效力：19歲的前鋒格爾吉奇潛力不小，在奧地利踢過從U16到U21各級國青，最終在今年9月穿上了克羅地亞U21國青球衣；28歲的左后衛卡里奇略有不同，他也曾效力奧地利國青，但能力一般，從未得到過成年國家隊青睞，現正在尋求波黑的召喚。比賽結果是，以本土球員為主的博德閃耀5比0大勝外籍球員占多數的格拉茨颶風。

頂級球隊大量依賴外援，與紅牛體系的成功也有關系。先是薩爾茨堡紅牛，后是格拉茨颶風，先有哈蘭德、索博斯洛伊，后有赫伊倫，奧地利俱樂部被視為造星工廠，各國經紀人積極送來好苗子，結果本土球員空間嚴重壓縮。早在2004-05賽季，奧甲便設立“奧地利球員基金”，球隊每輪比賽名單里有12名奧地利人即可參與分配600萬歐元，但對于大俱樂部來說這點錢微不足道，如今，薩爾茨堡紅牛、格拉茨颶風、維也納快速、LASK林茨等隊已全部退出這一基金。

普羅爾認為，必須采取系統措施改善青訓：“理想是讓奧地利青訓體系培養出優秀球員，通過國內頂級聯賽鍛煉，再走向國外。如果他們能在那里成功，俱樂部和青訓體系也能真正獲益。這是很大的目標，我們應逐步接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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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爾能否找到解決辦法，短時間內恐難有答案。值得詢問的是：有多少國家隊主帥像朗尼克一樣，帶著導師的心態去工作？

環視各國，可以發現朗尼克太罕見了。不少足球強國的足協會注重各級國青和成年國家隊的銜接，甚至設立專門協調員，但即使國家隊主帥擁有良好愿望，也不一定能成功有效地指導青少年足球建設。

甚至有泰代斯科這種案例，他在比利時國家隊帥位面試中脫穎而出。作為資料高手，他在面試中如數家珍地列舉了國青成員的特點和前景，熟悉程度震撼了比國足協高層。然而，他就是個紙上導師，在技戰術和人際管理能力兩方面都弱，最終黯然下課。

缺乏長期計劃的國家隊是多數，尤其是換帥頻繁的球隊。大多數國家的足協，長期計劃只是約等于內心愿景。一支國家隊獲得大賽參賽權、歷史最佳成績，往往來自機緣巧合：涌現了一批優質球員、遇到相對容易的對手、簽了風格恰好對路的教練……此類戰績特點是：無法重復，甚至永不再來。

中國隊闖入2002世界杯決賽圈也一樣。有米盧神奇，有張吉龍外交，東道主日韓不踢預選賽，出現了范志毅、孫繼海等好球員，之前有霍頓的重要鋪墊……恰恰是霍頓值得多寫一筆。當時很多中國球員意識到了霍頓的獨特，踢了一輩子不明白的道理都被他講清楚了，然而霍頓沒有在中國留下當年在瑞典一樣的重要遺產，更沒有像當年的埃里克森一樣受霍頓影響的天才土帥橫空出世。

直到霍頓離開，中國足球界都沒有意識到國際足聯推薦他的深意?；纛D深刻地影響了瑞典足球，是一個罕見的導師，原本可以給中國帶來很多內容。但中國足球要的是成績，不是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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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足協不久前發布通告公開選聘國家隊主帥。一方面，這是促進透明化管理的措施；另一方面，卻又折射出管理層對中國隊需要怎樣的主帥并無清晰認知。

世界足壇是否還有另一個朗尼克？或許，就算有，他也無法播種中國足球，中國足球界最不謙虛的一件事就是學習理念。除非外國理念本身能夠給自己貼金，否則，一句“中國自有中國的國情”就可以免除學習的責任和必要。

南美式導師或許更適合中國足球，因為他們聚焦的不是貫徹理念，而是確保年輕人在國字號得到最好的雕琢。例如前烏拉圭足球教父塔瓦雷斯，他認為，烏拉圭是人口小國，承受不起資源浪費，需要對每個潛在的國腳進行及早的培養和激勵。烏拉圭在2010年以后連續參加世界杯，塔瓦雷斯功不可沒。另一個類似的導師是佩克爾曼，阿根廷足球人才比烏拉圭多，佩克爾曼的長項是對潛力球員進行雕琢，提升他們在國際賽事上的競爭力。

佩克爾曼和塔瓦雷斯都退休了，還能夠找到類似的人物嗎？如果看過我在《足球周刊》專欄里兩度對阿根廷“公園俱樂部”的介紹，關于從這里走出的球星，關于青訓教父馬多尼，或許你會記得一個名叫費爾南多·巴蒂斯塔的教練——阿根廷前國腳和國家隊前主帥塞爾吉奧·巴蒂斯塔的弟弟。正是他，以阿根廷國字號梯隊助教和主教練身份提拔了多位此前名不見經傳的球員，為2022世界杯斯卡洛尼率隊奪冠提供了重要的輸送。

2021年，時任委內瑞拉主帥佩克爾曼推薦費爾南多·巴蒂斯塔成為委內瑞拉國青主管，2年后委內瑞拉足協讓費爾南多·巴蒂斯塔接替了佩克爾曼的國家隊帥位。委內瑞拉在費爾南多·巴蒂斯塔手下取得諸多突破，例如世預賽上半程位居出線區域。無奈委內瑞拉足球底蘊仍然不足，世預賽最終名列第8，雖比前兩屆第10名有了改觀，卻也無緣附加賽，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親自宣布費爾南多·巴蒂斯塔被解職。

毫無疑問，費爾南多·巴蒂斯塔身上不具備其他名帥的光環。然而，他在兩個環節極其適合中國足球現狀。

第一是掌握“公園俱樂部”和阿根廷國青的選材育才秘訣，這對青年人才禁不起浪費的中國足球來說至關重要，像王鈺棟已是國家隊、國青和俱樂部的“大腿”，卻沒有一個導師為他未來的發展定位提供清晰指點；第二則是費爾南多·巴蒂斯塔執教強隊和弱旅的經歷，既能夠按強隊要求在阿根廷國青提拔腳法細膩的出球中衛，又能為委內瑞拉設計防守反擊戰術，具備相當的實用主義和適應能力。

中國足球界有人想得到費爾南多·巴蒂斯塔這個名字嗎？這不重要，本專欄的目的不是推薦教練，而是給讀者分享一點關于足球發展的基本知識。

本文原載于第923期《足球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