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沈天浩

2025年3月23日，意大利隊在威斯特法倫3比3艱難逼平德國，卻依然在兩回合對決中負于對手，無緣歐國聯四強的同時，也正式跌入挪威所在的世預賽I組。此前一天，哈蘭德和隊友們已經在基希訥烏踢完了第一場小組賽，客場5比0大勝摩爾多瓦。又過了兩天，挪威人來到匈牙利德布雷岑，以4比2干凈利落地擊敗了不受他們歡迎的以色列（彼時，挪威是較少數承認巴勒斯坦的西方世界國家之一）。這意味著在意大利隊開啟世預賽征程之前，“北歐海盜”們已經收獲了6個積分和9個進球，而兩隊接下來要在奧斯陸直接交鋒。

維京戰船，全速行進

挪威有多強大？正式碰面之前，意大利人不斷地思忖著，手中拿著一枝多瓣的花朵。“挪威比我們強……”意大利球迷揪下一片花瓣：“對面的攻擊線是哈蘭德、瑟洛特、厄德高和努薩，我們只有雷特吉、扎卡尼和波利塔諾。”幾分鐘后，“我們比挪威強……”意大利球迷改變了主意：“我們在中場有巴雷拉和托納利，后場有巴斯托尼和迪馬爾科，他們呢？”

挪威有多恐怖？意大利球迷手中的那支花，花瓣是單數的。揪下最后一片，他/她意識到巴雷拉和巴斯托尼們將會帶著巨大的失望和疲勞，倉促回到科維爾恰諾，而斯帕萊蒂的周期也已至盡頭，他不再能激發這支球隊的靈感和斗志。奧斯陸之戰的前景令人擔心，而比賽的真實走勢比預想中更糟糕。意大利隊混亂的反擊被斷，努薩接球后分給厄德高，后者面對藍衣軍團的防線，一腳直塞助攻哈蘭德將比分擴大為3比0，彼時上半場尚未結束。不會有讓三追三的奇跡發生：彼時的意大利人，腦海里想的是如何避免一場更大的慘敗。

挪威有多令人絕望？意大利隊繼續著災難級的表現，他們當場直到第92分鐘才讓挪威門將奈蘭做出第一次撲救，斯帕萊蒂則在幾天后黯然下課。9月的第一場比賽，新帥加圖索率隊5球大勝愛沙尼亞，讓意大利人看到了微弱的希望：難道真的能抹平凈勝球的巨大差距，再在11月的圣西羅給“北歐海盜”致命一擊？僅僅4天后，挪威人在奧斯陸以11比1狂勝摩爾多瓦，哈蘭德打入5球，效力于格拉斯哥流浪者的中場阿斯高則有4球入賬——他出身于音樂世家，父親曾供職于利物浦愛樂樂團逾20載，母親則是音樂治療師。阿斯高本人也將音樂創作當作愛好，他習慣在客場比賽時帶上電腦和迷你鍵盤，并以化名“Thxlo”進行創作。

恐懼挪威？技不如人！

或許意大利隊需要和阿斯高和他的母親聊聊，用音樂治療緩解下緊繃的神經。整個世預賽的征程中，四屆世界杯冠軍像是一只可憐的老鼠，始終被挪威這只大貓玩弄于鼓掌中。意大利隊以一場慘敗開局，挪威則迄今保持全勝，其間只在客場對陣愛沙尼亞時遇到過些許阻礙（哈蘭德在下半場的進球一擊致勝）。與摩爾多瓦的兩番戰，意大利隊踢得難看、贏得艱難，挪威則在這一弱旅身上取得了16粒進球；客戰以色列，藍衣軍團踢出一場超現實主義的5比4，挪威兩回合面對他們9次破門，局面基本是一邊倒。事實上，挪威隊自始至終都牢牢地將直接出線權握在手中，意大利從未得到過機會。

“挪威隊在1998年之后就沒踢過世界杯，2000年之后即與歐洲杯絕緣，哈蘭德曾經在比賽中被加蒂盯死。如果我們怕這樣一支球隊，那還不如待在家里……”今年年初，對于國家隊可能在世預賽遭遇挪威的形勢，意大利名嘴卡雷薩如此評論。退役后成為知名評論員的阿達尼，則對此不以為然：“任何懂球的人都知道挪威是一支強隊。瑟洛特、哈蘭德和厄德高，他們不僅是好球員，而是現象級的，而我們根本沒有這樣的球員。某個根本不懂行、卻靠評球賺了30年錢的蠢貨跑出來說：‘我們現在連挪威都怕了嗎？’蠢貨！意大利可是輸給了北馬其頓和瑞典。”

卡雷薩的動機是為自己的國家隊鼓勁，而阿達尼的表述顯然過于粗糙。但“意大利是否怕挪威”這樣的辯題，在本屆世預賽似乎已經有了答案。至少在前九輪比賽中，挪威隊證明自己（目前）是比意大利更好、且更配得上踢世界杯的球隊。11月13日，他們在奧斯陸主場2萬5千名球迷的注視下，4比1大勝愛沙尼亞，盡管上半場顯得有些緊張，瑟洛特和哈蘭德在下半場12分鐘內先后梅開二度，徹底終結了本組的頭名懸念。此役過后，挪威隊只要在末輪不凈負意大利9球以上，就能在時隔近30年后重返世界杯決賽圈。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挪威隊陣中有著豐富的亞平寧元素。后防線上的厄斯蒂高、赫格姆和彼得森，以及中場的托爾斯比和托爾斯維特，目前都在意甲征戰。不過，他們都不是各自所在位置上的明星球員。所以，挪威是靠什么壓倒意大利、晉級世界杯的？他們擁有兩種令意大利足球艷羨的球員：會進球的超級中鋒，能過人的邊路快馬。

此消彼長，力量洗牌

挪威近年來迎來中前場人才井噴。為了讓哈蘭德和瑟洛特同時登場，同時讓隊長厄德高占據核心地位，主帥索爾巴肯開發出一套不對稱的體系，在442和433之間切換。兩位明星前鋒聯袂首發，哈蘭德負責攻城拔寨（他本屆世預賽已經收獲14球，比射手榜第二名多出一倍），瑟洛特則時常回撤拉邊，事實上成為半個右邊鋒。占據右邊前腰角色的厄德高是靈感源泉，左側的主角則是風馳電掣的努薩。哈蘭德和努薩們的沖擊力，在奧斯陸一役徹底摧毀了意大利隊。

甚至在替補席上，索爾巴肯的前場資源也比加圖索更加豐富。效力于狼隊的斯特蘭德·拉森，在挪威國家隊只能枯坐板凳，倘若他為意大利隊效力，極有可能競逐一件首發背心。在邊路，曼城新星博布是本賽季英超過人成功率最高的球員之一，在本菲卡表現亮眼的謝爾德魯普，也是意大利足壇稀缺的技術型邊鋒。即便是在中后場，挪威足球也早已破除了“強壯而粗糙”的刻板印象，身高近2米的高大后腰博格，有著秀麗的腳法，他在主場對愛沙尼亞一戰，從右邊路為瑟洛特送出助攻，為挪威叩開重返世界杯的大門。

意大利人無可奈何。近期在國家隊狀態最好的雷特吉和莫伊塞·基恩，一個已經前往沙特聯賽淘金，另一個則在本賽季的紫百合陷入困境，另一位中鋒斯卡馬卡則在對陣摩爾多瓦時表現慘淡。邊鋒儲備，奧爾索利尼、扎卡尼和波利塔諾們，沒法帶來足夠多的信心。新星層面，近乎絕望的意大利人讓皮奧·埃斯波西托承擔了太多期望，而與努薩年齡相仿的帕豐迪，如今在烏迪內斯都找不到空間——唯一相信“國家隊是帕豐迪+其他25名球員”的曼奇尼，則已經不情不愿地在中東找到了新工作。

無論世預賽末輪的圣西羅見證何種結果，意大利足壇都注定會開啟新一輪反思。如今在身邊完成超車的不再是葡萄牙、比利時和克羅地亞，而是挪威。為什么淪落至此？代際變更導致“教區足球”傳統丟失，梯隊足球過于“戰術”導致技術性球員缺乏，低收入群體參與足球的基礎縮小，社會包容性差導致移民力量不足？原因可以多種多樣，討論可以持續進行，但在替意大利足球操心之前，不如先來享受挪威足球結出的碩果——毫無疑問，這個國家出產過最好的一批球員，正在組成一支史上最強的挪威國家隊。

對于挪威主帥索爾巴肯來說，美加墨將會是他的第二次世界杯之旅——上一次是在1998年的法國，彼時他的身份還是球員，挪威隊闖進16強，卻在淘汰賽首輪被意大利隊淘汰，打入唯一進球的是維耶里。風水輪流轉，當年的意大利媒體將挪威中鋒弗洛稱為“峽灣里的‘現象’”，現在的意大利球迷則在苦苦尋覓“亞平寧的哈蘭德”。這的確是一支令人艷羨的球隊。